纪兰卿没想到李之璘这么快就暴露了本性。
她被掐住了脖子,浑身都使不上劲,呼吸也越来越薄弱。
新仇旧恨一股脑涌上她的心头,她一个猛劲踩上了李之璘的脚尖。
李之璘惨叫一声,终于放开了纪兰卿。
纪兰卿捂着自己的脖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摔倒的知秋赶紧上来扶住了她。
“李之璘,我警告你,不要靠近我。”
纪兰卿恶狠狠地盯着李之璘,李之璘还真被她的气势唬住了,一时之间没有上来继续纠缠她。
纪兰卿本还想说些狠话,让李之璘不要来招惹自己,奈何嗓子火辣辣的疼,她只好作罢。
她理了理衣襟,试图将脖子上一圈明显的勒痕遮掩起来。
行至紫宸门,纪兰卿正要登上马车,却见谢府的马车停在了门口。
纪兰卿眉心一跳。
一股浓厚的药膻味扑鼻而来。
今天是个暖阳天,谢云濯身上却依然披着一件白狐裘。
他眉眼微抬,只见那细密的睫毛上似凝了一层晚冬残雪,眼眸如青黑釉玉般深邃,瞳孔深处似一抹化不开的浓墨。
他目光落在衣冠不整的纪兰卿身上,又注意到纪兰卿身后的李之璘,他的瞳孔在那一瞬间急剧收缩。
但他很快便恢复如常,收回了目光,依旧是摆出那副恹恹的厌世脸,浑身冒着寒气与纪兰卿擦肩而过。
纪兰卿谄媚的笑容僵在脸上,一脸落寞地看着谢云濯离去的背影。
他怎么了?怎么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差了?
纪兰卿很想追上去扯住他的衣角,向他解释自己这荒唐的一纸婚约。
但迫于李之璘在场,她只能作罢。
去雁峰寺的日子怎么还没到?纪兰卿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
只要与李之璘的婚约在一天,她就一天不得安宁。
纪兰卿叹了口气,搭上了回府的马车。
主仆二人坐在车上,憋了好一会儿的知秋忿忿道:“这四皇子简直太过分了!他就是仗势欺人。”
纪兰卿伸出手抚在知秋红彤彤的半边脸颊上,眼里满是心疼:“都是我的错。你放心,这仇我定会让你报回去。”
知秋委屈地擤了擤鼻子:“小姐,他是高高在上的四皇子,奴婢哪敢报复他?奴婢就这一条小命。”
“小姐我说话算话。”纪兰卿轻轻往知秋脸上吹了几口凉气,“等回府抹些药膏,好得快些。”
“等着瞧吧知秋,这一巴掌,定叫你亲手还回去。”
纪兰卿一双美眸里显出几丝狠厉。
马车晃悠悠回了纪府。
知秋放下帘子,冲纪兰卿道:“小姐,那柳玉莺怎么阴魂不散?”
“无碍,柳妹妹可能也是关心我在外头有没有受欺负。”
纪兰卿的语气淡淡的,嘴上虽然喊着柳妹妹,却读不出半分情感来。
知秋愣愣地看着自家小姐下了马车。
愣愣地看着小姐哭着冲到了柳玉莹怀里。
她怀疑自己被李之璘打昏头了,急忙摇了摇脑袋揉了揉眼睛。
那个趴在柳玉莺怀里哭得梨花带雨的真的是自家小姐?
跟刚刚在马车上冷静自持的小姐截然不同......
“呜呜呜,玉莺妹妹,璘哥哥他今日打了我。”
纪兰卿仰起脖子,将红痕暴露在柳玉莺视线里。
柳玉莺心疼地揉了揉纪兰卿的伤口,担心道:“三小姐,怎会如此?那四皇子怎么敢对你动手?”
“璘哥哥是不是不喜欢我?”纪兰卿夹着嗓子,忍着反胃的恶心问道。
柳玉莺眼神中明显划过一抹慌乱,纪兰卿没有戳穿,静静地看她表演。
“怎么会呢?三小姐,如今你们有了圣上赐的婚,你是他唯一的正妻。可能你们之间有些误会吧?”
纪兰卿哭得更凶了:“太难过了,我不想嫁了!”
柳玉莺急了:“三小姐你别急,四皇子向来是个温文有礼的人,事后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肯定会来与你赔礼道歉的。”
纪兰卿眼中明光一闪,止住了哭泣:“真的吗?他当真心里有我?”
“安心吧三小姐,以后你就是他的正妃,他只能是你的了。”
“好,我信你。”
纪兰卿从柳玉莺怀里抬起头,抬起袖子,手里捻住一方手帕,擦拭着眼里的泪水。
泪水下的眼眸一片镇静冷淡,毫无伤心之态。
纪兰卿话罢便转身往自己的小院走去,却又被柳玉莺拉住了手。
“三小姐,我帮你涂点脂粉在脖子上,把痕迹掩盖住吧。”
“为什么呢?”纪兰卿一脸迷茫。
“哎呀,你们小两口之间的矛盾,小两口之间解决就好了。”柳玉莺牵着纪兰卿的手,“但若是被祖母和纪大人知道了,难保会横生枝节。三小姐,你好不容易得偿所愿,定是不愿意功亏一篑吧?”
纪兰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复又转身,头发上的珍稀猫眼石在阳光下散发出璀璨的光彩。
柳玉莺眼里浮现出疑惑的神彩,拦住了纪兰卿:“三小姐,你这发钗,看着甚是独特。”
“是呢,据说是西域来的稀罕物,淑妃娘娘特意赏赐我的。”纪兰卿得意地笑了笑。
赏赐?
柳玉莺心中不解。
她故意将那带有牡丹的发簪给纪兰卿,为的就是让她得罪淑妃娘娘。
怎么如今看来,纪兰卿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
柳玉莺暗暗咬了咬牙,掩下心中的不甘:“三小姐真是好福气,以后嫁入王府还有淑妃娘娘帮衬。”
一旁的知秋早已听不进去柳玉莺的虚情假意。
自从她知道淑妃娘娘厌恶牡丹,自家小姐又因为牡丹被斥责后,她就看这个柔柔弱弱表面无害的柳玉莺很不爽了。
知秋自纪兰卿身后走出,将怀中的鎏金累丝步摇甩到地上,气愤道:“你还好意思说,我看你就是故意送的这破簪子,想让我家小姐受辱!”
步摇摔在地上瞬间变了形,上面的珠子也掉落了。
柳玉莺一脸委屈地捡起步摇,眼角带泪:“你说什么呢?什么故意的,我怎么听不懂?”
“这本是我花重金购来的簪子,三小姐不喜欢就算了,为何要扔掉它?”
知秋见她还在装,冷哼一声,一脸不屑地转过了头。
纪兰卿将柳玉莺眼中的不甘和嫉恨皆数看在眼里。
她算是明白前世为何柳玉莺要对知秋下手了。
他们生怕知秋哪一天就把她喊醒了。
可恨她前世愚昧,没有保护好知秋。
纪兰卿还没来得及说话,一道犀利的男声忽然插了进来。
“哼,纪兰卿,你好大的小姐威风,又在欺负柳妹妹。”
来人正是三房的纪思哲,纪家二少爷。
纪兰卿皱了皱眉头。
这个纪思哲,最是蛮横无理,前世也没少借着长兄的身份打压她。
而大多数时候,都是因为扮得楚楚可怜的柳玉莺。
柳玉莺哭着解释道:“二少爷误会三小姐了。莺莺知道,莺莺家道中落,手头也没什么值钱的玩意,三小姐看不上莺莺买的破烂也是情有可原......”
以前纪兰卿最是受不了她如此贬低自己,她就会觉得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才让柳玉莺如此自卑敏感。
但她现在才明白,这字字都在说她的不是,博别人的同情。
纪思哲果真见不得柳玉莺哭哭啼啼的,身为长兄,他认为自己有责任保护好家中的每一个妹妹。
尽管柳玉莺是远房表亲,那既然来了纪家,也断不能受委屈。
“纪兰卿,你别仗势欺人,快跟柳妹妹道歉。”
纪兰卿听着他的声音都想作呕。
她拉过柳玉莺的手,安抚道:“柳妹妹,知秋是我的丫鬟,我自会责罚她。”
“至于这簪子,我知道妹妹清苦,用不起好东西,你的一片心意我心领了。”
她拿出一袋沉甸甸的银子,放在了柳玉莺手心:“以后你若是缺钱花,也不必羞于启齿,身为姐姐,我自是不会吝啬这一分一厘的。”
她拿过那支损坏的簪子随手扔了出去:“既然赔了妹妹银两,这坏了的东西也不必留着了。”
柳玉莺被纪兰卿一番话说得面红耳赤,连哭都忘了。
这钱放在手心,收也不是,还也不是。
一旁的纪思哲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想起自己还有要务在身,转身离开时又眼神警告纪兰卿:“纪兰卿,你休得再将银两抢回去。”
纪兰卿对着纪思哲的背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装什么爱惜妹妹的好哥哥人设呢?不过就是看那柳玉莺哭得可怜,来彰显自己的存在感罢了。
她脖子上那么大一圈红痕,怎地不见他关心两句呢?
纪兰卿心里连连冷笑。
柳玉莺将银子递还给纪兰卿,推脱道:“三小姐还是将银两拿回去吧。玉莺不缺钱。刚刚二少爷的话三小姐也不必放在心上。三小姐待玉莺的好,玉莺都记得......”
“行吧,还是玉莺妹妹明事理。”
纪兰卿才懒得跟柳玉莺装来装去的,她顺势接过钱袋,毫不客气地揣回了自己兜里。
看得柳玉莺目瞪口呆但又无可奈何。
解决完烦心事,纪兰卿终于领着知秋走了。
柳玉莺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气得牙都要咬碎了。
她眸中凶光一闪,吩咐道:“如春,今夜你去静水巷传个信,就说我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