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A1阅读网!手机版

暖玖小说 > 其他类型 > 一家人的月光晚餐前文+后续

一家人的月光晚餐前文+后续

可栖迟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婆婆每天清晨五点准时在客厅练太极,吵得加班到凌晨的儿媳神经衰弱。儿媳在家族群抱怨一句,丈夫却指责她不尊重长辈。孙女偷偷给母亲买降噪耳机,被奶奶发现后摔得粉碎:“浪费钱!”直到七岁的孙子把全家的手机泡进鱼缸:“你们再吵,我就让金鱼也睡不着!”那晚全家被迫围坐分食一盆湿淋淋的酸菜鱼。当婆婆把最后一块鱼肚夹进儿媳碗里时,月光正照在每个人带泪的笑脸上。---凌晨五点,客厅里准时传来沉闷的“咚…咚…咚…”声,像一把钝锤子,坚持不懈地敲打着陈芸紧绷的神经末梢。她猛地从枕头里抬起头,眼睛干涩灼痛,像揉了沙子。又是婆婆的太极晨课。那老旧的木地板在婆婆缓慢却沉实的脚步下呻吟、颤抖,震动透过薄薄的楼板,直接钻进陈芸的太阳穴。“呼——吸——”婆婆低沉缓慢...

主角:李伟陈芸   更新:2025-06-03 19:27:00

继续看书
分享到:

扫描二维码手机上阅读

男女主角分别是李伟陈芸的其他类型小说《一家人的月光晚餐前文+后续》,由网络作家“可栖迟”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婆婆每天清晨五点准时在客厅练太极,吵得加班到凌晨的儿媳神经衰弱。儿媳在家族群抱怨一句,丈夫却指责她不尊重长辈。孙女偷偷给母亲买降噪耳机,被奶奶发现后摔得粉碎:“浪费钱!”直到七岁的孙子把全家的手机泡进鱼缸:“你们再吵,我就让金鱼也睡不着!”那晚全家被迫围坐分食一盆湿淋淋的酸菜鱼。当婆婆把最后一块鱼肚夹进儿媳碗里时,月光正照在每个人带泪的笑脸上。---凌晨五点,客厅里准时传来沉闷的“咚…咚…咚…”声,像一把钝锤子,坚持不懈地敲打着陈芸紧绷的神经末梢。她猛地从枕头里抬起头,眼睛干涩灼痛,像揉了沙子。又是婆婆的太极晨课。那老旧的木地板在婆婆缓慢却沉实的脚步下呻吟、颤抖,震动透过薄薄的楼板,直接钻进陈芸的太阳穴。“呼——吸——”婆婆低沉缓慢...

《一家人的月光晚餐前文+后续》精彩片段

婆婆每天清晨五点准时在客厅练太极,吵得加班到凌晨的儿媳神经衰弱。

儿媳在家族群抱怨一句,丈夫却指责她不尊重长辈。

孙女偷偷给母亲买降噪耳机,被奶奶发现后摔得粉碎:“浪费钱!”

直到七岁的孙子把全家的手机泡进鱼缸:“你们再吵,我就让金鱼也睡不着!”

那晚全家被迫围坐分食一盆湿淋淋的酸菜鱼。

当婆婆把最后一块鱼肚夹进儿媳碗里时,月光正照在每个人带泪的笑脸上。

---凌晨五点,客厅里准时传来沉闷的“咚…咚…咚…”声,像一把钝锤子,坚持不懈地敲打着陈芸紧绷的神经末梢。

她猛地从枕头里抬起头,眼睛干涩灼痛,像揉了沙子。

又是婆婆的太极晨课。

那老旧的木地板在婆婆缓慢却沉实的脚步下呻吟、颤抖,震动透过薄薄的楼板,直接钻进陈芸的太阳穴。

“呼——吸——”婆婆低沉缓慢的吐纳声,穿过并不严实的门缝,飘进卧室,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属于清晨的威严。

陈芸痛苦地把脸埋回枕头,手指死死揪住被角。

昨晚赶项目报告到凌晨两点半,大脑里现在像塞满了烧红的铁钉,每一次“咚”声都精准地扎下去。

她感觉自己的神经正在一根根被这规律而沉重的噪音锯断。

身边的丈夫李伟翻了个身,鼾声依旧平稳。

陈芸看着他沉睡的侧脸,一股混杂着疲惫、委屈和愤怒的酸涩猛地冲上鼻腔,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摸索着抓到床头柜上冰冷的手机,屏幕的光刺得她眯起眼。

手指带着无处发泄的颤抖,点开那个名为“幸福一家人”的微信群——这名字此刻显得无比讽刺。

她盯着婆婆那个用着荷花风景做头像的对话框,一股孤注一掷的冲动攫住了她。

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戳着,每一个字都像浸满了压抑的火药味:妈,您练太极能不能稍微晚点?

或者动静小点?

我昨晚加班到很晚,实在有点受不了这声音。

谢谢理解!

点击发送。

信息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沉了下去,屏幕瞬间恢复了黑暗。

卧室里,只有李伟平缓的呼吸和门外那永不疲倦的“咚…咚…咚…”声。

陈芸闭上眼,等待着,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

那几分钟的寂静,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被门外的
脚步声无限拉长、扭曲。

手机屏幕猛地亮起,像一道刺眼的闪电劈开昏暗。

不是婆婆,是丈夫李伟的名字在疯狂跳动。

陈芸的心沉了下去,指尖冰凉地点开。

李伟的声音劈头盖脸砸过来,沙哑、暴躁,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碴子:“陈芸!

你什么意思?!

大清早的在群里发这个?

妈几十年都是这个点起来活动筋骨,碍着你什么了?

年纪大了锻炼身体有错吗?

你就不能体谅一下?

懂不懂什么叫尊重长辈?

你这样让妈心里怎么想?!”

他的声音在狭小的卧室里嗡嗡回响,震得陈芸耳膜生疼。

那“咚…咚…咚…”的声音,此刻仿佛和李伟的斥责声奇异地同步了,一下下,重重砸在她的心口上。

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滚烫的砂纸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委屈和愤怒像藤蔓一样死死缠住心脏,越收越紧,带来窒息般的钝痛。

她只是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丈夫那咄咄逼人的文字泡,指尖用力到泛白,几乎要将那冰冷的屏幕捏碎。

门外,那规律而沉重的脚步声,依旧固执地响着,敲碎了黎明前最后一丝宁静,也敲碎了陈芸心底最后一点微弱的希望。

卧室的空气凝滞成冰,只剩下李伟粗重的呼吸和陈芸无声的、剧烈的颤抖。

***“妈,您试试这个!”

李婷献宝似的把一个印着科技感十足图案的白色盒子塞到陈芸手里,脸上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兴奋,压低声音,“最新款的降噪耳机!

戴上它,世界都安静了!

保管您再也不会被奶奶的‘晨练交响曲’吵醒!”

陈芸疲惫的眼睛里瞬间亮起一簇微弱的光。

她接过盒子,指尖摩挲着冰凉的包装表面,仿佛触摸到了救命稻草的质感。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拿出那副造型流畅的黑色耳机,沉甸甸的,带着精密仪器的分量感。

她几乎是有些笨拙地戴上,厚重的耳罩隔绝了客厅里隐约传来的电视戏曲声。

瞬间,世界像被按下了静音键。

一种近乎奢侈的宁静温柔地包裹了她。

连续几周被撕裂的神经,在这突如其来的真空般的寂静里,第一次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声音,舒缓而平和。

陈芸长长地、无声地呼出一口气,紧绷的肩膀微
微松弛下来。

她感激地看向女儿,嘴唇动了动,还没来得及说出感谢的话——“砰!”

卧室门被一股大力粗暴地推开,撞在墙壁上发出巨响。

婆婆刘桂香像一尊骤然降临的怒目金刚,堵在门口。

她显然刚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拎着那个装满了便宜蔬菜的旧布袋。

此刻,她布满皱纹的脸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扭曲着,那双锐利的老眼死死盯住陈芸耳朵上那副科技感十足的耳机,又猛地扫向李婷手中还没来得及藏好的空包装盒。

“这是什么?!”

刘桂香的声音尖利得如同破锣,带着一种被冒犯的、被隔离在外的强烈愤怒,瞬间撕裂了房间里的宁静,“啊?!

李婷!

你又乱花什么冤枉钱?!”

她几步冲过来,劈手就去夺陈芸头上的耳机。

陈芸下意识地护住耳机,声音带着惊慌和恳求:“妈,您别生气!

这耳机是李婷她……闭嘴!”

刘桂香猛地打断她,布满老年斑的手带着惊人的力气,一把扯掉了陈芸头上的耳机线。

那副昂贵的降噪设备在空中划过一道无力的弧线,被她狠狠掼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

“啪嚓!

咣当!”

脆弱的塑料外壳应声碎裂,细小的零件和一块闪着微光的芯片弹跳着飞溅出来,滚落到角落里。

客厅里刚刚还咿咿呀呀唱着戏的老电视,此刻也识趣地闭了嘴,死寂一片。

只有那破碎的耳机残骸,无声地控诉着刚刚发生的暴力。

李婷的脸色“唰”地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看着地上自己攒了几个月零花钱买来的“希望”变成一堆垃圾,巨大的委屈和愤怒让她眼圈瞬间红了:“奶奶!

你干什么!

这是我给妈妈买的!

她天天睡不好觉你知不知道!”

“睡不好?

那是她心不静!”

刘桂香胸口剧烈起伏,指着地上的碎片,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浪费钱!

买这种没用的东西!

就是嫌弃我这个老太婆吵!

嫌我碍眼!

行啊!

我走!

我回乡下老家去!

不在这里讨人嫌!”

她越说越激动,浑浊的老泪在眼眶里打转,猛地转身就要去拿她那个常年放在玄关、随时准备“离家出走”的旧包袱。

陈芸只觉得一股冰冷的绝望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

她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耳机,又看看婆婆佝偻着、剧烈颤抖的背,
再看看女儿惨白委屈的脸,还有闻声从书房冲出来、一脸焦头烂额却又明显带着对她不满的丈夫李伟……巨大的无力感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

这个家,像一个不断加压的锅炉,裂痕越来越深,而她,连一丝缝隙都找不到。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混乱和哭腔即将爆发的顶点,一个意想不到的小身影,悄无声息地滑进了风暴的中心。

七岁的昊昊,穿着一身印着奥特曼的蓝色睡衣,怀里紧紧抱着他心爱的、那个装着两条红色小金鱼的圆形玻璃鱼缸。

他小小的脸上没有害怕,只有一种奇异的、超乎年龄的认真和决绝。

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清晰地映照着客厅里剑拔弩张的大人们——奶奶在抹泪,妈妈脸色灰败,爸爸手足无措,姑姑气得发抖。

<他没有说话,只是抱着鱼缸,像捧着什么神圣的祭品,一步一步,异常坚定地走到客厅中央那个半人高的青花瓷鱼缸前。

那是刘桂香的心头好,里面悠游着几条养了多年、色彩斑斓的锦鲤。

所有人的目光,不自觉地被这个沉默的小身影吸引过去。

争吵诡异地暂停了。

只见昊昊深吸一口气,踮起脚,使出吃奶的力气,把他怀里那个小小的圆形鱼缸,连水带鱼,“哗啦”一声,整个儿倾倒进了那个巨大的青花瓷缸里!

红色的金鱼惊慌失措地冲入陌生水域,搅起一片浑浊的涟漪。

这还没完。

昊昊转过身,在全家惊愕到失语的目光注视下,小跑着冲到茶几边。

他伸出小手,目标明确,动作快得惊人——抓起李伟放在桌面的最新款手机,然后是陈芸的、李婷的、刘桂香的老人机……甚至包括他自己那个用来听故事的小平板!

他像抱着最珍贵的玩具,一股脑儿地跑回大鱼缸边。

“昊昊!

你干什么!”

李伟第一个反应过来,惊骇地大叫。

昊昊充耳不闻。

他站在高高的鱼缸前,小脸绷得紧紧的,眼神里有一种近乎悲壮的固执。

他用尽全身力气,高高举起手里那一堆价值不菲的电子设备——“噗通!

噗通!

噗通!

噗通!

噗通!”

五声沉闷的落水声,连续而坚决。

手机、平板,在浑浊的水花中瞬间沉没,屏幕的光芒在水下扭曲、闪烁了几下,顽强地
挣扎着,然后彻底熄灭。

几条锦鲤被这突如其来的“天外来客”吓得惊慌逃窜。

小小的肇事者转过身,面对着彻底石化、脸上血色尽失的四个大人,胸膛剧烈起伏着。

他抬起小脸,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石破天惊的力量,清晰地穿透了死寂的空气:“你们再吵!

再吵!

我就让我的小鱼,还有奶奶的大鱼,全都睡不着觉!”

稚嫩的童音在寂静的客厅里回荡,像一把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世界彻底安静了。

连空气都仿佛停止了流动。

李伟张着嘴,那句冲到嘴边的怒吼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化作一个滑稽的倒吸气。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鱼缸里那堆正在缓缓沉底的“罪证”,又看看儿子那张写满倔强和委屈的小脸,大脑一片空白。

陈芸捂住了嘴,身体晃了一下,靠在门框上才稳住。

她看着那些沉没的手机,那是她工作的命脉,是她的社交,是她与外界联系的脐带……可此刻,看着儿子那双清澈得能映出自己苍白倒影的眼睛,一种前所未有的、尖锐的刺痛感攫住了她,远比失去睡眠更甚。

李婷忘了哭泣,忘了地上的耳机碎片,只是呆呆地看着鱼缸,又看看昊昊。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荒谬感涌上来。

最震惊的莫过于刘桂香。

她脸上的愤怒、委屈、泪水,全部凝固了。

她看看自己那部泡在水底的、屏幕已经黑掉的旧手机——那是她和小女儿视频的唯一工具;又看看那几条被惊扰、惶惶不安游动的宝贝锦鲤;最后,目光定格在孙子那张因激动而泛红的小脸上。

那小小的身躯里爆发出的、近乎绝望的控诉,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破了她所有自怨自艾的壁垒。

她布满皱纹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旧包袱“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她佝偻着背,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只剩下茫然和一种深不见底的、迟来的恐慌。

客厅里只剩下鱼缸过滤泵单调的“嗡嗡”声,以及几条鱼在水中不安摆尾搅起的细微水声。

一场由孩子引发的、沉默的“核爆”,夷平了所有喧嚣的战场,只剩下满目狼藉的、湿淋淋的“废墟”,和四个被震得灵魂出窍的成年人。

***黑暗笼罩着客厅。

唯一的光源,是窗外泼洒
进来的、清冽如水的月光,在地板上投下大片大片银白的光斑。

停电了,整个小区陷入一片沉寂。

那盆临时救场的酸菜鱼,被陈芸从冰箱深处翻找出来,此刻正热气腾腾地摆在客厅中央的矮茶几上。

浓郁的酸香混合着鱼鲜和花椒的辛辣,在沉默的空气中弥漫开来,奇异地冲淡了之前的硝烟味。

微弱的烛光在角落里摇曳,勉强勾勒出围坐在茶几旁一家人的轮廓,影子在墙壁上晃动,模糊了彼此脸上的表情。

没人说话。

只有筷子偶尔碰到碗沿的轻响,以及努力压抑着的、轻微的咀嚼声。

气氛尴尬得像一块凝固的胶。

昊昊被安排在陈芸和刘桂香中间的小板凳上。

小家伙似乎耗尽了白天的勇气,此刻异常安静,小口小口扒拉着碗里陈芸给他仔细挑去鱼刺的鱼肉,大眼睛在烛光和月光的交织下,怯生生地来回看着身边的奶奶和妈妈。

陈芸低着头,机械地吃着。

鱼肉很嫩,酸菜爽脆,汤底也够味,但尝在嘴里却有些发苦。

她眼角的余光能瞥见婆婆僵硬的身影,和自己丈夫紧锁的眉头。

白天昊昊那声带着哭腔的控诉,还在她脑子里嗡嗡回响。

“咳,”李伟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声音干巴巴的,“这鱼……还行。

就是有点咸了。”

他夹起一块鱼背肉,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阳台——那里隐约可见浸泡在备用大水桶里的几部手机的“尸体”。

“有的吃就不错了,”李婷闷闷地接了一句,筷子戳着碗里的酸菜梗,“总比饿着强。”

她想起自己那副粉身碎骨的耳机,心里又是一阵抽痛。

又是一阵难堪的沉默。

只有昊昊小声地吸溜了一下鼻子。

忽然,一只皮肤松弛、布满褐色老年斑的手,颤巍巍地伸了过来。

那只手的目标异常明确,它越过酸菜,越过豆芽,精准地探向盆里最肥美、最完整、几乎没什么刺的鱼肚腩那块。

陈芸的筷子顿住了,下意识地想避开。

那只属于婆婆的手,白天还带着那么大的力气摔碎她的希望。

然而,那只布满皱纹的手却异常稳定地夹起了那块雪白丰腴的鱼腩肉。

它没有停留,没有犹豫,稳稳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将它放进了陈芸面前那只盛着半碗白饭的碗里


陈芸猛地抬起头。

清冷的月光正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毫无遮拦地倾泻进来,柔和地笼罩着婆婆刘桂香的脸。

那张刻满岁月沟壑的脸上,白天激烈的愤怒和委屈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深重的疲惫,和一种……陈芸从未在她眼中看到过的、近乎笨拙的、带着愧疚的柔和。

婆婆没有看她,只是垂着眼,盯着陈芸碗里那块白嫩的鱼肉,仿佛在确认它放得够不够好,够不够稳。

她微微抿着干瘪的嘴唇,几根银白的发丝从她凌乱的鬓角滑落,在月光下闪着微弱的光。

“你……”刘桂香的声音极其沙哑,像砂纸磨过木头,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积攒力气,目光终于抬起来,落在陈芸熬得通红的眼睛上,“……吃这个,没刺,不卡嗓子。”

极其简单的一句话,却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陈芸的视线瞬间模糊了。

碗里那块雪白的鱼腩,在朦胧的泪光中轻轻晃动着。

几个月积累的委屈、疲惫、不被理解的孤独,还有此刻这猝不及防的、来自最意想不到方向的笨拙关怀,像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撞着她的心脏,酸胀得发疼。

一滴滚烫的泪,毫无预兆地挣脱了控制,“吧嗒”一声,砸在雪白的米饭上,迅速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她慌忙低下头,不想让人看见。

就在这时,另一只手伸了过来。

是李伟。

他把自己碗里一块同样没什么刺的、靠近鱼鳍部位的嫩肉,默不作声地夹起来,放进了昊昊的小碗里。

动作有些僵硬,带着点不自然。

李婷吸了吸鼻子,借着昏暗的光线掩饰,飞快地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大勺酸菜鱼汤里炖得软糯的土豆片,放进了刘桂香还剩大半碗米饭的碗里:“奶奶,您尝尝这个土豆,浸了鱼汤,烂糊,好消化。”

刘桂香看着碗里多出来的土豆,喉头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她没说话,只是拿起筷子,夹起一块土豆,慢慢地、慢慢地送进嘴里,用力地咀嚼着,浑浊的眼里也泛起了清晰的水光。

昊昊看看自己碗里爸爸夹的鱼肉,又看看妈妈碗里奶奶夹的鱼肚腩,再看看姑姑给奶奶夹的土豆,最后又看看那盆在月光和烛光下冒着热气的酸菜鱼。

小家伙似乎明白了什么,小脸上绽开
一个毫不设防的、大大的笑容,露出缺了一颗门牙的豁口,奶声奶气地宣布:“好吃!

我们家的鱼最好吃了!”

没有人笑他。

但凝固的空气,似乎被这孩子气的宣言戳开了一个小口。

冰冷和僵硬,像遇到暖流的冰层,开始无声地消融。

月光如水,温柔地流淌在每个人的脸上、身上。

泪痕未干,嘴角却在不自觉地、极其轻微地向上弯起。

那一点点的弧度,在朦胧的光影里,模糊了年龄,模糊了隔阂,模糊了所有尖锐的棱角,只剩下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带着泪光的暖意,在无声地弥漫。

矮茶几上,那盆酸菜鱼的热气袅袅上升,在清冷的月光里缠绕、交融,最终消散在头顶无边的黑暗里,却留下满室驱散寒意的、带着酸辣咸鲜的暖香。

***月光晚餐过去快一周了。

清晨五点,客厅里依旧准时响起那沉稳熟悉的“咚…咚…咚…”声,但似乎……又有些不同。

陈芸在规律的震动中睁开眼。

这一次,没有那种被撕裂神经的尖锐痛苦。

她侧耳倾听,那脚步声似乎比记忆里轻缓了一些?

也许是心理作用。

她翻了个身,手习惯性地摸向枕边——那里空空的,她的手机还躺在阳台大水桶的底部,和家里的其他电子设备一起,经历着漫长而昂贵的“康复治疗”。

她索性不再尝试入睡,披衣下床。

轻轻推开卧室门,客厅里的景象让她微微一怔。

清冷的晨光透过薄纱窗帘,给婆婆刘桂香缓慢移动的身影镀上一层柔和的银边。

她依旧在打太极,动作依旧缓慢沉稳,但脚下……那双穿了多年的硬底布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崭新的、厚厚的软底海绵拖鞋。

鞋底踩在木地板上,沉闷的“咚”声被吸收了大半,只剩下一种轻微而柔和的、类似心跳的震动感。

婆婆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专注和平和,仿佛每一次推手、每一次移步,都在努力与这脚下的柔软达成某种新的和谐。

陈芸的目光落在婆婆脚边。

那双旧布鞋,被整整齐齐地放在靠近阳台门边的角落里,鞋帮刷得干干净净。

旁边,安静地立着一个不起眼的超市购物袋。

陈芸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温热的暖流无声蔓延。

她没出声,只是静静地退回卧室,轻
轻关上门。

早餐桌上,气氛是久违的松弛。

昊昊叽叽喳喳地讲着幼儿园的趣事,李伟偶尔应和两句,翻看着一份临时买来的报纸。

李婷打着哈欠,抱怨着没有手机刷新闻的早晨有多无聊,嘴角却是上扬的。

陈芸端上热腾腾的小米粥和煎蛋。

婆婆刘桂香已经坐下了,手里拿着勺子,却没有立刻开动。

“芸啊,”刘桂香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带着点犹豫,目光落在陈芸略显毛躁的发梢上,“你那个……染头发的,还有吗?

我看你头发根儿,又有点冒出来了。”

她说的很慢,像是在斟酌字句。

陈芸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婆婆指的是她的染发剂。

因为最近太忙,新长出的白发确实没顾上打理。

她有点意外婆婆会注意到这个细节,心头微热,摇摇头:“啊,上次那管刚好用完了,还没顾上去买呢。”

“哦。”

刘桂香应了一声,没再说话,低下头,拿起勺子开始搅动碗里的粥,动作有些迟缓。

一顿早饭在平常的碗筷声中结束。

昊昊背起小书包,李伟拿起公文包,李婷抓起帆布包,纷纷准备出门。

陈芸开始收拾碗筷。

刘桂香慢吞吞地站起身,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去阳台侍弄她的花花草草。

她佝偻着背,走到那个放在客厅角落、不起眼的超市购物袋旁,弯下腰,在里面窸窸窣窣地摸索着什么。

陈芸正把碗碟叠起来,眼角余光瞥见婆婆的动作,并未在意。

忽然,一个方方正正、色彩鲜艳的小盒子被塞到了她手里。

陈芸低头一看——是一盒崭新的染发剂。

正是她常用的那个牌子,深栗色。

盒子崭新,塑料封膜完好无损。

她愕然抬头。

刘桂香已经背过身去,走向阳台。

她的背影在晨光里显得瘦小而单薄,脚步有些蹒跚。

只有那刻意压低、带着点别扭和生硬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飘过来:“……早上买菜……顺路……超市打折……拿着吧……别……别又熬得一头白……让人看着……怪心疼的……”最后一个字,轻得几乎被阳台推拉门滑动的“哗啦”声吞没。

陈芸捏着那盒还带着超市冷气温度的染发剂,塑料包装的棱角硌着掌心。

她站在那里,厨房水槽里的水龙头还在滴答作响,窗外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

她看
着婆婆在阳台上小心翼翼地给一盆茉莉花浇水,那苍老的身影沐浴在金色的晨光里。

掌心的塑料盒子似乎越来越烫。

她慢慢收紧手指,感受着那清晰的棱角嵌入皮肤的微痛。

窗台上,那盆沐浴在晨光里的茉莉,细小的白色花苞悄悄裂开一道缝隙,一缕极淡极清冽的香气,乘着微风,悄无声息地潜入室内,在凝滞的空气中缓缓弥散开来。


相关小说

网友评论

发表评论

您的评论需要经过审核才能显示

为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