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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80:进山打猎后,我靠摆摊起家张诚施阳阳

都灵城府 著

女频言情连载

施阳阳,那个被全村人指着脊梁骨谩骂的“疯婆娘”,却是他张诚明媒正娶的媳妇儿。上辈子,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窝囊废,眼睁睁看着她受尽欺凌,最后凄惨离世,他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个。疯婆娘死后,张诚浑浑噩噩地去当了兵,在特种部队拼了命地学习各种本领。然而,在一次执行任务时,为了掩护战友安全撤离,他孤身一人,一把枪,一把刀,硬生生杀退了对面足足一个排的敌人,最终还是不幸牺牲。如今他张诚,带着未来十四年特种兵的记忆和一身本事,从死人堆里爬回来了。这一世,天王老子也别想再动他媳妇儿一根汗毛!....雪下得更凶了。鹅毛般的大雪片子,密密麻麻往下砸。冷!刺骨的冷!寒意像是无数根冰针,扎透了单薄的袄子,刺入骨髓。大雪转眼之间,就把张诚刚刚踩出的脚印覆盖得严严...

主角:张诚施阳阳   更新:2025-06-14 16:2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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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张诚施阳阳的女频言情小说《重生80:进山打猎后,我靠摆摊起家张诚施阳阳》,由网络作家“都灵城府”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施阳阳,那个被全村人指着脊梁骨谩骂的“疯婆娘”,却是他张诚明媒正娶的媳妇儿。上辈子,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窝囊废,眼睁睁看着她受尽欺凌,最后凄惨离世,他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个。疯婆娘死后,张诚浑浑噩噩地去当了兵,在特种部队拼了命地学习各种本领。然而,在一次执行任务时,为了掩护战友安全撤离,他孤身一人,一把枪,一把刀,硬生生杀退了对面足足一个排的敌人,最终还是不幸牺牲。如今他张诚,带着未来十四年特种兵的记忆和一身本事,从死人堆里爬回来了。这一世,天王老子也别想再动他媳妇儿一根汗毛!....雪下得更凶了。鹅毛般的大雪片子,密密麻麻往下砸。冷!刺骨的冷!寒意像是无数根冰针,扎透了单薄的袄子,刺入骨髓。大雪转眼之间,就把张诚刚刚踩出的脚印覆盖得严严...

《重生80:进山打猎后,我靠摆摊起家张诚施阳阳》精彩片段




施阳阳,那个被全村人指着脊梁骨谩骂的“疯婆娘”,

却是他张诚明媒正娶的媳妇儿。

上辈子,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窝囊废,眼睁睁看着她受尽欺凌,最后凄惨离世,

他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个。

疯婆娘死后,张诚浑浑噩噩地去当了兵,在特种部队拼了命地学习各种本领。

然而,在一次执行任务时,为了掩护战友安全撤离,

他孤身一人,一把枪,一把刀,硬生生杀退了对面足足一个排的敌人,

最终还是不幸牺牲。

如今他张诚,带着未来十四年特种兵的记忆和一身本事,从死人堆里爬回来了。

这一世,天王老子也别想再动他媳妇儿一根汗毛!

....

雪下得更凶了。

鹅毛般的大雪片子,密密麻麻往下砸。

冷!

刺骨的冷!

寒意像是无数根冰针,扎透了单薄的袄子,刺入骨髓。

大雪转眼之间,就把张诚刚刚踩出的脚印覆盖得严严实实。

他深一脚,浅一脚,艰难地朝着深山里跋涉。

冷风如刀,刮在脸上,留下火辣辣的刺痛。

这具身体,真是弱得不像话。

张诚在心里暗骂一句,脚下的步子却没有丝毫停顿。

1986年,张诚永远忘不了这一年,

鹅毛般的大雪,铺天盖地,没日没夜,连续下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

冻死饿死无数牲畜,甚至还冻死了人的可怕寒冬!

大雪彻底封死了通往外界的山路。

村子里家家户户都断了粮食,陷入了饥荒。

爹娘为了能省下一口吃的,也为了他那个二儿子能顺利分家,竟然做主给他娶了这个已经疯了一年多的下乡女知青——施阳阳。

在他们老张家,祖辈就留下规矩,只有成了家,才能分家另过。

而疯婆娘是知青,她的口粮按规定可以由村大队负责一部分。

爹娘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老爹厚着脸皮去找村长提亲,村长正愁甩不掉这个麻烦,一听这话,立马满口答应。

甚至还“慷慨”地给了老爹八斤粗粮,就当是疯婆娘的“嫁妆”。

就这样,他莫名其妙地娶了媳妇。

然后就被爹娘毫不客气地从主屋里赶了出来,

分到了这间位于大屋后边,原本只是用来堆放杂物的破旧黄泥屋里。

分家所得,只有一间漏风的破屋,一条散发着霉味的破棉被,以及一盒快要用完的火柴。

...

家里的那点苞谷面糊糊,已经见了底。

最多,最多还能再撑两天。

两天之后,又该怎么办?

寒风刮过,张诚裸露在外的皮肤泛起鸡皮疙瘩,但他更担心的,是屋里那个人。

疯婆娘还在那间破败的土屋里,眼巴巴地等着他带食物回去。

只要一想到疯婆娘那双眼睛,清澈得像山涧的泉水,

又带着几分孩童般的懵懂,张诚的心口就一阵发紧。

那感觉又闷又沉,几乎喘不过气,却偏偏又从中透出一丝微弱却执拗的暖意。

那是他如今唯一的牵挂。

前世,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窝囊废。

而那个被所有人嘲笑唾弃的疯婆娘,

为了让他这个窝囊废能吃上一口热乎的,竟然趁着夜色,

一次次偷跑到别人家里去摸吃的。

不是一次,是连续好几天。

最后一次,她被发现了。

那些人下手狠毒,将她围住,拳打脚踢。

她甚至到死都没能再看他一眼。

那个场景,如同烙铁深深印在他的灵魂深处,每一次想起,都痛得撕心裂肺。

重活这一世,他张诚发誓,绝不能再让疯婆娘跟着他受一丁点儿委屈,吃一丁点儿苦!

他剧烈地喘着粗气,锐利的目光扫视着白茫茫的四周。

雪太厚了,必须找到一个背风,并且看起来有野兽活动痕迹的地方。

前世特种兵的野外生存经验,在此刻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他的视线很快锁定了一处微微向内凹陷的山坳。

那里旁边有几棵歪脖子松树,积雪相对较浅,地面上还能隐约看到一些被新雪覆盖了大半的杂乱蹄印。

就是这里了。

张诚反手抽出别在腰后的柴刀。

刀刃已经卷了口,砍柴都嫌费劲,更别提用它来对付随时可能出现的野兽。

但这已经是他目前能依赖的,最好的“武器”了。

他还从兜里掏出了几根从破筐上拆下来的麻树皮,以及一双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发黑旧筷子。

他先是握紧柴刀,用尽力气在冻得如同铁板的雪地上刨挖。

厚厚的雪层之下,是坚硬的冻土。

一刀下去,只能留下一个浅浅的白点,震得他虎口阵阵发麻。

“妈的......”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有放缓。

陷阱必须挖得足够深,底部还要削尖。

他在附近找了几根粗细合适的干枯树枝,用卷刃的柴刀,极其费力地一点点削出尖锐的顶端。

这种活儿,若是放在以前,一把制式工兵铲,几分钟就能轻松搞定。

现在倒好,他感觉自己简直像个茹毛饮血的原始人。

他将削好的尖锐木桩小心翼翼地插在坑底,确保尖头朝上,然后用雪和枯枝败叶仔细地伪装好坑口。

但这仅仅是第一道保险。

他又拿起那几根干硬的麻树皮,塞进嘴里,用力嚼软。

然后,他开始使劲地搓捻。

双手早已冻得像两根紫红的胡萝卜,僵硬而麻木,搓动间传来钻心的疼痛。

但他咬紧牙关,硬生生将那些粗糙的树皮,搓成了一根虽然简陋、但还算结实的麻绳。

他物色了一棵弹性极佳的矮树,将麻绳的一头牢牢系在被他用力弯下来的树枝上。

另一头,则打了个灵敏的活套。

他小心翼翼地将活套布置在陷阱坑的旁边,用几根细小的树枝巧妙地撑开,同样用雪和落叶进行了完美的伪装。

只要有兔子、狍子之类的倒霉蛋经过,要么一脚踩空掉进尖桩陷阱,要么脑袋刚好钻进这个活套。

猎物一旦挣扎,绷紧的树枝就会瞬间弹回,将它高高吊起。

做完这一切布置,张诚抬头看了看天色。

不知不觉间,天光已经开始迅速黯淡下来。

山里的天黑得总是特别早,气温也随之骤降。

他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在瞬间凝结成浓重的白雾。

嘴唇冻得发紫,几乎失去了知觉。

光有陷阱还远远不够。

这种天寒地冻的时节,山里的野物一个比一个精明。

没有足够的诱饵,谁会傻乎乎地来自投罗网?

张诚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双已经冻得开裂、几乎失去血色的手。

他的眼神陡然变得狠厉起来。

他再次抽出柴刀,对准自己左手食指的指肚,没有丝毫犹豫,狠狠地划了下去!

“嘶......”

剧痛袭来,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鲜红的血珠立刻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在他惨白僵硬的手指上,显得格外刺眼。

真他娘的疼!

他顾不上龇牙咧嘴,赶紧将渗出的鲜血滴洒在陷阱坑的周围,以及那个麻绳套圈附近。

浓郁的血腥味,在冰冷干燥的空气里能传播得很远。

对于那些饥肠辘辘的野兽而言,这无疑是无法抗拒的致命诱惑。

他娘的,为了弄口吃的,老子这次也算是下了血本了!

处理完所有的布置,张诚迅速选定了陷阱附近一棵相对粗壮的大树。

他手脚并用,敏捷地攀爬了上去。

他找到一个能够有效藏匿身形的粗壮枝丫,尽量将身体蜷缩在背风的树干后面,以抵御无孔不入的寒风。

从这个位置,他可以清晰地观察到两个陷阱点的情况。

现在,能做的他都已经做了。

剩下的,唯有等待。

冷。

刺骨的寒冷,仿佛要将他的骨髓都冻结。

寒风穿过光秃秃的树枝,发出呜呜的怪响,如同夜枭的啼哭。

雪,依然在不知疲倦地下着。

雪花落在他的头上、肩上,很快就积起了薄薄的一层。

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要变成一根冰棍了。

空空如也的肚子也在咕咕作响,胃里像是有一把小刀子在反复刮擦,带来阵阵绞痛。

身体的极度虚弱和长时间劳作带来的疲惫,如同潮水般一阵阵袭来。

他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几乎要黏在一起。

不行,绝对不能睡!

张诚猛地抬手,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尖锐的剧痛瞬间驱散了部分困意,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很清楚,在这种冰天雪地里一旦睡着,就等于直接找死。

他强迫自己瞪大眼睛,死死盯住下方陷阱的方向。

同时,他的耳朵也竖了起来,警惕地捕捉着周围环境里任何一丝细微的动静。

时间,在极致的寒冷和寂静中,一点一滴地流逝。

天色彻底黑透了。

深山里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只有地面上那层厚厚的白雪,反射着天际极其微弱的黯淡天光。

万籁俱寂。

能听到的,只有风声,以及雪花簌簌落下的声音。

张诚像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一动不动地趴伏在冰冷的树枝上。

只有胸口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他在等。

等待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等待一个,能给那个傻女人,带去温饱的希望。




雪,依旧没完没了地下着。

山林被彻底覆盖,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风雪刮过光秃秃树枝时发出的呜咽,听着让人心里发毛。

张诚趴在冰冷的树枝上,身体几乎冻僵,失去了知觉。

雪花落了他满头满身,白茫茫一片。

他就那样纹丝不动,仿佛与枯树融为一体。

只有胸膛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依然在呼吸。

他在等。

用仅存的最后一丝力气和清醒,对抗着足以冻死人的严寒与不断袭来的困意。

突然!

下方黑黢黢的雪地里,似乎有个模糊的影子动了一下。

一个很淡的影子,在缓缓移动。

张诚的双眼猛地瞪圆,连呼吸都下意识屏住了。

来了!

那影子逐渐变得清晰。

是一头野猪。

它看起来有点虚弱,毛色枯败杂乱。

更关键的是,它的一条后腿似乎受了伤,走路时明显一跛一跛,动作迟缓而不利索。

一头受伤的野猪。

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下,落单几乎就意味着死亡。

看它那样子,显然也是饿疯了。

野猪鼻子用力地在冰冷的空气里嗅探着。

寒风精准地将那股诱人的血腥味,直接送到了它的鼻端。

正是张诚之前滴落在雪地上的指尖血。

野猪停下了脚步,警惕地、带着一丝贪婪地扫视着四周。

山里静得可怕,除了风雪声,再无其他动静。

它那双幽绿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充满了对食物的渴望,以及对未知的恐惧。

陷阱区域的血腥味实在太浓烈了。

对它而言,这既是救命的食物,也可能是致命的陷阱。

但最终,难以忍受的饥饿压倒了谨慎。

它开始一步一步,极其小心地朝着陷阱坑的方向挪动。

越来越近了。

树上的张诚,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到了极致。

双眼死死锁定着下方那头野猪,精确估算着距离,大脑飞速运转,预判着它下一步的动作。

他的计划很简单:先用陷阱将其困住,再伺机给予致命一击。

就在那头野猪低下头,伸出舌头想要舔舐雪地上的血迹,距离那个被巧妙伪装的麻绳套仅有咫尺之遥的瞬间——

张诚动了!

他无声无息地调整了一下姿势,随即如同一只捕食的猎豹,猛地从树上蹿了下来!

下坠过程中,他手中紧握的那根削尖的木棍,借助着身体的冲力,狠狠刺向野猪的侧后方要害!

“哼哼!”

那野猪的反应竟也极快,察觉到危险袭来,猛地向旁边一窜!

尖锐的木棍几乎是擦着野猪毛划过,带下了几撮灰败的毛发。

虽然侥幸躲过了这致命一击,但它慌不择路之下,一只前爪正好踩进了张诚精心布置的麻绳活套之中!

就是现在!

张诚双脚刚刚落地,身形甚至还未完全站稳,右手攥着的绳子猛然发力一拽!

麻绳瞬间收紧,如同铁箍般死死勒住了野猪的右前腿!

“喝哼——!”

野猪发出一声凄厉痛苦的嚎叫,又惊又怒,疯狂地试图挣脱束缚。

张诚怎会给它这个机会!

他左手快如闪电,抓起身边备用的另一根稍短的尖木棍,毫不犹豫地朝着野猪脸掷了过去!

这一掷并非为了造成实质伤害,而是为了干扰它的注意力!

野猪下意识地猛一偏头。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张诚右手再次爆发力量,狠狠向后拉扯绳索!

失去平衡的野猪发出一声惨叫,一屁股重重地墩坐在雪地里。

但这畜生的凶性也被彻底激发了出来。

野猪挣扎着爬起,一双绿油油的眼睛死死瞪着张诚,里面充满了嗜血的疯狂和杀意。

它拖着被套住的前腿,张开腥臭的大嘴,不顾一切地朝着张诚猛扑过来!

一股浓烈的腥臊恶臭扑面而来!

张诚早有防备,身体顺势一个灵巧的驴打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野猪吻。

翻滚的同时,他的另一只手已经精准地抓住了地面上另一根绳子的末端!

这是他准备的第二道保险——另一个活套!

用力一拉!

绳圈精准无误地套在了野猪那条受伤的瘸后腿上!

前后两条腿都被绳索束缚,后腿本就有伤,野猪的行动立刻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它气急败坏地狂吠着,试图前冲,却被两端的绳子死死拽住,只能在原地徒劳地打着晃。

野猪眼中开始流露出明显的怯意。

它开始试图后退。

张诚缓缓站起身,抹了一把溅在脸上的雪沫。

他没有立刻逼近,而是握紧了腰间的柴刀,摆出一个准备前冲的凶狠姿态。

“畜生!”

他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作势欲扑!

本就惊魂未定的野猪,又被前后绳索绊住,再看到张诚这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最后一点勇气也消散了。

它惊恐地拼命向后挣扎,想要远离这个可怕的人类。

一步,两步......

噗通!

野猪脚下一空,整个身体猛地向下坠落!

它掉进了张诚先前挖掘并精心伪装的陷阱坑里!

“嗷嗷嗷——!”

撕心裂肺的惨嚎响彻寂静的雪夜,传出很远。

坑底那些被削尖的旧筷子,如同毒蛇的獠牙,狠狠扎进了它的身体!

剧痛让它在坑底疯狂地扭动挣扎,结果越是挣扎,木刺扎得越深!

张诚面无表情地走到坑边。

坑底的野猪仍在抽搐、哀鸣,但明显已经失去了反抗的力量。

他眼中没有丝毫怜悯。

举起手中那根最长的尖木棍,瞄准野猪还在转动的眼珠,用尽全力,狠狠地扎了下去!

噗嗤!

一声沉闷的声响。

野猪的身体猛地剧烈挺动了一下,随即彻底瘫软,再无声息。

那双绿眼睛里的最后一点生命光彩,彻底熄灭了。

四周,再次恢复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张诚剧烈地喘了几口粗气,胸膛因刚才的搏杀而剧烈起伏。

他拔出扎入野猪身的木棍,然后跳下坑去,费了些力气才将沉重的野猪尸拖了上来。

抽出柴刀,动作异常熟练地割开了野猪的颈动脉。

温热的野猪血汩汩涌出。

他俯下身,顾不上那股浓烈的腥膻气味,大口大口地吞咽起来。

冰冷僵硬的身体,仿佛瞬间被注入了一股滚烫的暖流。

流失的力气正在快速恢复。

他需要这股力量,需要这点热量,支撑他走回那个如同冰窖般的家。

喝够了野猪血,他又抓起一把干净的雪,将仍在流淌的野猪血接住,任其在严寒中迅速凝结成块状的血坨子。

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无论是煮汤还是下锅炒制,都能充饥果腹。

接着,他开始剥皮。

手法利落,下刀精准,避开了可能损伤皮毛的地方。

没用多长时间,一张相对完整的野猪皮就被剥了下来。

他抖掉野猪皮上沾染的血迹,小心翼翼地将其卷好。

然后,用干净的雪仔细擦拭野猪肉上的血污和杂物。

处理完这一切,他将野猪皮和冻好的血坨子捆扎在一起,把去了内脏的野猪尸往肩膀上一扛。

分量死沉。

但这,是活下去的希望。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踩着没过膝盖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山下走去。

雪下得似乎更大了,狂风卷着雪粒抽打在脸上,如同刀割一般。

但他的心里,却不像来时那般冰冷绝望了。

他没有直接返回自己那个位于村边的破败泥屋。

而是扛着野猪尸,径直走向村西头的缝裤子家。




缝裤子是村里为数不多的手艺人,既会缝补衣物,也懂点粗浅的木工活计,家境比大多数村民要稍好一些。

“咚咚咚!”

张诚用冻得通红、几乎失去知觉的拳头,用力砸响了缝裤子家的木门。

“谁啊?这大半夜的!”

屋里传来缝裤子带着浓浓睡意和不耐烦的声音,含混不清。

“是我,张诚。”

听到是张诚,缝裤子的声音里透出几分诧异,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

“二狗子?这大雪封山的天,你跑来干啥?先说好,我家可没余粮借给你了啊!”

伴随着“吱呀”一声,木门开了一条缝。

缝裤子探出半个脑袋,睡眼惺忪,脸上写满了不情愿。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张诚身上,尤其是看到张诚肩膀上扛着的那头还在滴淌着血迹的野猪时,整个人瞬间僵住了。

他的眼睛瞪得如同铜铃,嘴巴无意识地张开,几乎能塞进一个鸭蛋。

“野......野猪?!”

缝裤子说话都开始结巴,满身的瞌睡虫顷刻间跑得无影无踪。

张诚懒得理会他那副震惊的模样,声音平稳而直接地开口:

“半扇野猪肉。”

“换你两套厚实的棉袄棉裤,要新的。”

“再搭一口铁锅。”

他的声音不高,但在呼啸的风雪中,每个字都异常清晰。

缝裤子愣了好几秒钟,才猛地反应过来。

半扇野猪肉!

在这缺衣少食的年头,尤其是在这大雪封山的寒冬腊月,这东西简直比金子还珍贵!

“成!成!没说的!”

缝裤子激动得脸膛涨红,连连点头,赶紧将门拉得更开,热情地想让张诚进屋。

“老婆子!快!快把柜子里那两套新做的棉袄拿出来!”

他扭头冲着屋里大声喊道。

张诚却并未挪动脚步,依旧站在门外的风雪之中。

很快,缝裤子的婆娘捧着两套崭新的、用土布缝制的厚实棉袄棉裤走了出来。

张诚接过其中一套,又开口了:

“老哥,再跟你商量个事。”

“你那杆老猎枪,能不能借我用几天?”

缝裤子一听这话,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露出了明显的犹豫之色。

“二狗子,不是老哥我小气,只是那枪......年头实在太久了,膛线都快磨平了,万一要是走了火,或者炸了膛......”

张诚不等他说完,直接加码:

“再搭上一条野猪前腿。”

缝裤子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在那肥硕的野猪肉和张诚平静却不容置疑的眼神之间来回移动,最终一咬牙。

“......行!不过你小子可得千万仔细着用!”

“真要是炸了膛,可不能赖我!”

张诚点了点头,算是应下。

他接过缝裤子婆娘递来的另一套棉袄。

然后,他迅速脱下身上那件早已破烂不堪、几乎无法蔽体的单薄衣衫,飞快地将一套崭新的棉袄棉裤穿在身上。

久违的暖意瞬间包裹住冻僵的身体,那股舒适感让他几乎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

缝裤子转身回屋,很快拿出了一杆看起来就颇具年代感的单管猎枪,以及一个小小的布袋。

“枪在这里,还有......这是家里剩下的所有子弹了,一共就八发,你省着点用。”

张诚接过猎枪,掂了掂分量,熟练地拉开枪栓,检查了一下枪膛内部。

虽然老旧,但看得出来平时保养得还算可以。

他不再多说废话,抽出腰间的柴刀,“咔嚓”几下,干净利落地将野猪尸从中间劈开,然后又剁下了一条粗壮的野猪前腿。

半扇野猪肉,加上一条前腿,被他随手放在了缝裤子家门口的雪地上。

“东西给你了。”

张诚将剩下的半扇野猪肉重新扛上肩,背好猎枪,把子弹袋牢牢系在腰间,一手拎起那口铁锅,另一只手夹着剩下的一套新棉袄。

“谢了。”

他丢下这两个字,扭头便重新走进了漫天的风雪之中。

缝裤子呆呆地看着张诚的背影消失在浓密的雪幕里,又低头看了看地上那堆还冒着丝丝热气的野猪肉,忍不住兴奋地搓了搓手,脸上是难以掩饰的狂喜。

张诚扛着沉甸甸的收获,顶着仿佛要吞噬一切的风雪,朝着村边那个破败的黄泥小屋走去。

他的脚步依旧沉重,但心里,却仿佛燃起了一簇小小的火苗。

火苗虽然不旺,却稳定而执着地燃烧着,带来了久违的暖意和希望。

黄泥小屋的木门被推开,卷着雪花的寒风猛地灌了进来。

屋子里比外面也暖和不到哪里去,四壁透风,冷得像个冰窖。

角落里,一个女人蜷缩在冰冷的土炕上,身上只盖着一床薄薄的、满是补丁的破被子,冻得瑟瑟发抖。

她头发枯槁散乱,脸上脏兮兮的,眼神呆滞而空洞,正是张诚那疯了的媳妇,施阳阳。

张诚将肩上的半扇野猪肉和铁锅重重放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走到炕边,将那套崭新的棉袄棉裤递过去。

“穿上。”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

施阳阳似乎没听见,依旧缩在那里,眼神没有任何焦距。

张诚皱了皱眉,不再废话,伸手粗暴地掀开破被子,将冰冷的棉袄直接往她身上套。

施阳阳受惊般挣扎起来,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呜咽声。

“别动!”

张诚低喝一声,手上力道加重了几分,强硬地将棉袄棉裤给她穿好。

厚实的棉衣隔绝了部分寒冷,施阳阳的挣扎渐渐平息下来,只是身体仍在微微颤抖,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张诚不再管她,转身走到屋子中央。

那里有一个简陋的火塘,里面只有几块烧黑的石头和早已熄灭的灰烬。

他从墙角抱来一些捡拾的枯枝败叶,又从怀里掏出火绒和火镰,“叮叮当当”敲击起来。

火星溅了几次,终于点燃了火绒。

微弱的火苗升起,映照着张诚冷硬的脸庞。

他小心地添加着柴火,火势渐渐旺了起来,驱散了屋里一丝寒意。

接着,他用几块石头在火塘边垒了个简易的灶台,将那口崭新的铁锅架了上去。

没有水,他就从门外捧了几捧干净的积雪放进锅里。

雪在火焰的舔舐下,很快融化成水。

张诚抽出柴刀,割下一大块带着骨头的野猪肉,扔进了锅里。

“滋啦——”

肉块遇水,发出轻微的声响。

随着水温升高,一股浓郁的肉香味,混合着野猪肉特有的膻气,开始在狭小的黄泥屋里弥漫开来。

炕上的施阳阳似乎被这股香味吸引,呆滞的目光转向了火堆,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

她看着张诚熟练地处理着野猪肉,看着他将那杆看起来就沉甸甸的铁家伙(猎枪)靠在墙边,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一丝不同于往常的、类似震惊的情绪。




张诚没有理会她的注视。

他从野猪尸上割下一块肥腻的猪油,放在火边慢慢烤化。

然后,他拿起那杆老猎枪,用布条蘸着温热的猪油,仔细擦拭着枪管、枪机等金属部件。

冰冷的钢铁在油脂的滋润下,泛起一层幽暗的光泽。

这是一杆老掉牙的单管猎枪,枪托磨损严重,枪管内部的膛线恐怕也快平了。

张诚拉开枪栓,对着火光看了看枪膛。

性能堪忧。

误差肯定不小,有效射程也近得可怜。

必须找机会校准一下,或者说,至少得知道它的弹着点大概会偏向哪个方向。

他从腰间解下那个小布袋,倒出里面仅有的八发黄铜子弹。

他拿起一颗,熟练地压入枪膛。

“咔哒。”

清脆的上膛声在寂静的屋子里格外清晰。

他想试试枪。

就在这时,炕上的施阳阳突然发出了焦急的“啊啊”声,手指着锅里翻滚的猪肉。

她想吃肉。

张诚看了她一眼,将猎枪重新靠回墙边。

他从火堆旁抽出一根烧得半焦的尖木棍,在锅里翻搅了一下,挑起一块煮得半熟、还带着血丝的猪肉。

热气腾腾,肉香四溢。

他走到炕边,将木棍递到施阳阳嘴边。

施阳阳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些害怕,但最终还是抵不过饥饿的本能,张开嘴,小心翼翼地咬住了肉块。

她用力撕扯着,狼吞虎咽地咀嚼起来,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含糊声音。

张诚也挑了一块,靠在火堆旁,大口啃食着。

肉质粗糙,带着浓重的膻味,而且没放任何调料,味道实在算不上好。

但对于饥寒交迫的他来说,这无疑是世间最美的佳肴。

温热的肉食顺着喉咙滑下,暖意瞬间扩散到四肢百骸,驱散着深入骨髓的寒冷,也补充着急剧消耗的体力。

浓烈的肉香味顺着黄泥屋的破洞和门缝,飘散出去,乘着风,一直钻进了不远处那座相对气派一些的青砖大屋里。

大屋的东厢房。

张诚的大哥张安和他那怀孕七个多月的媳妇二丫正挤在冰冷的被窝里。

二丫先被冻醒了,然后就闻到了那股霸道的肉香。

“当家的,你闻闻,啥味儿啊?咋这么香?”

二丫推了推旁边的张安。

张安睡得正沉,被推醒了有些不耐烦,鼻子用力嗅了嗅。

“肉!是肉味儿!”

他猛地坐了起来,眼睛瞪得溜圆。

这年头,尤其是在这大雪封山的冬天,谁家能炖上肉?

西厢房,老张头也被这股异常的香味惊醒了。

他也披着破棉袄坐起身,使劲抽动着鼻子。

“是肉香......谁家半夜炖肉?”

他嘀咕着,心里猜测是不是村里哪个手巧的邻居,趁着雪天套到了野鸡或者兔子。

“爹,味儿好像是从......后院传来的?”

张安也下了地,凑到窗户缝往外瞅,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后院?

后院就只有分出去单过的老二家那个破泥屋。

老张头也愣住了。

二狗子家?

那个连饭都吃不饱的窝囊废,哪来的肉?

“走!去看看!”

张安兴奋起来,也顾不上穿外衣,只套了条裤子就往外冲。

老张头也赶紧披上衣服跟了出去。

父子俩顶着风雪来到后院,那股浓郁的肉香更加清晰了,源头直指那间亮着微弱火光的黄泥小屋。

“真是二狗子家!”

张安眼睛放光,几乎可以肯定里面在炖肉,而且是不少的肉!

他几步冲到黄泥屋门口,用力拍打着破旧的木门。

“二狗子!开门!干啥呢?炖啥好东西呢?”

屋子里,张诚听到动静,眉头瞬间拧紧。

他放下啃了一半的猪骨头,抓起靠在墙边的老猎枪,动作没有丝毫迟疑。

他走到门口,猛地拉开了门。

门外,张安正搓着手,一脸的急不可耐。

当他看到屋里的火光,看到锅里翻滚的肉块,尤其是看到张诚手里那黑洞洞的枪口时,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老二,你......你哪来的肉?还有这枪......”

张安的声音有些发干。

“滚。”

张诚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你说啥?!”

张安愣了一下,随即勃然大怒,“我是你大哥!你打到猎物了,炖了肉,不给你爹娘哥嫂送点,还让我滚?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这时,老张头也跟了上来,看到这阵仗,也是一惊,随即板起脸孔。

“二狗子!怎么跟你大哥说话呢!快把肉给你哥盛一碗!还有你娘,也得送去!”

“你这孩子,越来越不像话了!”

张诚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握着猎枪的手稳如磐石。

“最后说一遍,滚。”

“反了你了!”

张安气得跳脚,指着张诚的鼻子骂道,“你敢拿枪指着我?你还敢开枪不成?!”

老张头也厉声道:“二狗子!把枪放下!你敢动你哥一根手指头试试!老子打断你的腿!”

他不信,这个从小就懦弱听话的二儿子,敢真的开枪。

然而,张诚的回应,是缓缓抬起了枪口。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张安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你......”

张安的声音戛然而止,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老张头也惊呆了,他没想到张诚真的敢。

下一秒。

“砰!”

一声沉闷刺耳的枪响,划破了寂静的雪夜。

火药的硝烟味瞬间弥漫开来。

“啊——!!!”

张安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捂着耳朵踉跄着向后倒去,一屁股瘫坐在雪地里,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流了出来。

子弹几乎是擦着他的耳朵飞了过去,巨大的声响和冲击力震伤了他的耳膜,灼热的气浪还在他耳廓上留下了一道焦痕。

张诚依旧保持着举枪的姿势,眼神冷漠地看着倒地的张安。

刚才那一枪,他有意瞄偏了一些。

这破枪的准头的确差得离谱,弹着点比预想的还要偏右下方。

不过,无所谓。

就算刚才那一枪真的打死了张安,他也不会有丝毫的在意。

老张头彻底被吓傻了,呆立在原地,浑身抖得像筛糠,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看着眼前这个眼神冰冷、如同陌生人一般的二儿子,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他。

“再靠近一步,下一枪,打死你们。”

张诚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令人胆寒的杀意。

说完,他不再看那父子俩,转身走回屋里,“哐当”一声关上了门,然后迅速从里面插上了门栓。

他走到火堆旁,动作利落地退出滚烫的弹壳,又重新压入了一发子弹。

“咔哒。”

对付这帮所谓的家人,只有比他们更狠,更不讲道理,才能让他们知道害怕。

温情和忍让,只会换来他们的得寸进尺和变本加厉。

前世的教训,他已经受够了。

他将锅里剩下的猪肉捞出来,连同那半扇生猪肉一起,拿到屋外。

他在远离门口的一个雪堆下挖了个深坑,将猪肉仔细藏好,又用雪重新覆盖、伪装起来,确保不会轻易被发现。

做完这一切,他回到屋里,抬头看了看屋顶。

那个破洞还在漏着雪,寒风不断灌入。

必须尽快修补好。

他再次拿起猎枪,背在身上,打开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张安还在雪地里哀嚎打滚,老张头则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

大屋里传来了二丫惊恐的哭喊声,还有张母尖利的咒骂声。

张诚对这一切充耳不闻。

他径直走到院子角落那个堆放杂物的小偏房,从里面拖出了一架破旧的木头爬梯。

他将爬梯架在偏房低矮的屋檐上,然后抽出腰间的柴刀,开始动手拆卸偏房屋顶上的那些青黑色瓦片。

“哗啦......”

瓦片被撬动的声音,混合着远处大屋里的哭骂和惨叫,在寂静的雪夜里显得格外诡异。




凛冽的寒风如同一把无形的锉刀,刮擦着破旧的黄泥屋顶。

呜咽声响彻。

雪虽然停了,天空却依旧阴沉得像是要塌下来。

积雪覆盖的世界,寂静,且寒冷刺骨。

施阳阳蜷缩在火堆旁。

她身上裹着那件崭新的棉袄,显得有些宽大,怀里紧紧抱着膝盖,眼神空洞地望着跳跃的火苗,仿佛灵魂早已飘向远方。

偶尔,她的目光会短暂地飘向那个忙碌的身影。

那双死寂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波澜,但仅仅一瞬,便又恢复了亘古不变的麻木与呆滞。

修补工作持续了不短的时间。

当最后一个破洞被勉强堵上,屋内呼啸的风声总算小了许多。

张诚拍掉手上的泥土和草屑,走到火堆旁,将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双手伸向火焰。

暖意缓慢地渗透进皮肤,带来一阵麻痒的刺痛感,那是血液重新流动的信号。

夜色,再次无声无息地笼罩了这片贫瘠的土地。

气温骤然下降,达到了一个骇人的程度。

这简陋的黄泥屋四壁透风,即使堵住了屋顶的破洞,刺骨的寒气依旧从门缝、墙隙,无孔不入地侵袭着。

火堆噼啪燃烧着,是这寒冷空间里唯一的光源和热源,映照着屋内两人沉默的身影。

张诚往火堆里添了些柴火,确保它们能燃烧得更久一些,抵御这漫漫长夜。

他走到施阳阳身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将她揽入怀中。

她的身体冰冷而僵硬,像一块没有温度的寒玉,还在微微颤抖着。

张诚收紧手臂,试图用自己并不算多么温暖的体温去焐热她。

两人就这样依偎在火堆旁,沉默地汲取着彼此身上微不足道的暖意,共同抵御着这漫长而酷寒的冬夜。

张诚闭上眼,清晰地感受到怀中那个脆弱的生命。

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压在他的心头,比这刺骨的严寒更加沉重。

他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

想要活下去,带着她一起活下去,这条路,道阻且长。

第二天清晨,张诚是被冻醒的。

火堆早已熄灭,只剩下一点暗红的余烬。

屋内的空气冷得像冰窖,吸入肺腑都带着冰碴子。

他小心翼翼地放开怀中仍在沉睡的施阳阳,轻柔地替她掖了掖棉袄的领口,不让一丝寒风钻进去。

然后,他悄然起身,活动了一下冻得有些麻木的四肢。

张诚走到墙角,拿起那里挂着的半扇野猪肉,用柴刀割下一块颇大的肉块。

他重新生起火,将那口换来的铁锅架上,丢入几块昨晚剩下的猪油。

油脂在高温下迅速融化,发出滋滋的声响,一股浓郁的肉香开始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

他将猪肉切成大小适中的块,丢进锅里快速翻炒。

没有盐,没有酱油,没有任何调料。

只有最原始、最纯粹的肉香。

但这香气,却足以让空空如也的肠胃发出急切的抗议,咕噜作响。

肉很快就熟了。

张诚看了看依旧沉睡的施阳阳,没有叫醒她。

他独自一人,将一锅热气腾腾的炒猪肉吃得干干净净,连锅底的油都没放过。

滚烫的肉食滑入腹中,迅速化作一股暖流,驱散了身体深处的寒意,也为他补充着亟需的能量。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具虚弱的身体正在缓慢恢复。

但距离前世那个巅峰状态的特种兵,还差得太远太远。

他需要更多、更好的食物,来滋养这副躯壳。

吃完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锅碗,将剩下的野猪肉重新藏好。

张诚准备再次出门,他必须尽快猎取更多猎物。

然而,刚走到门口,一阵尖利刻薄的咒骂声就如同冰冷的毒箭,从不远处的张家老屋方向传出,

“天杀的白眼狼!丧良心的玩意儿!”

“为了个疯婆子,连亲哥都敢打!还拆了老娘的房子!”

“老天爷怎么不降个雷劈死你这个畜生!”

“......”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一句比一句恶毒。

张诚面无表情

他知道,母亲的咒骂不仅仅是因为昨天的事情,

更是因为他分家单过后,不再像以前那样任由他们搓圆捏扁,

不再是那个可以随意打骂、予取予求的“二狗子”了。

阳光照射在洁白的雪地上,有些刺眼。

他眯了眯眼,走向那个被他拆了瓦片的小偏房。

昨晚只顾着拆瓦,没细看里面。

偏房的门早就破了,里面堆满了各种杂物,落满灰尘。

他走进去,仔细翻找起来。

几块还算结实的旧床板,被他拖了出来。

可以用来加固一下黄泥屋的门,或者钉个简易的桌子。

墙角,他发现了一个缺了口的榔头,只有铁质的锤头部分,木柄早已不知所踪。

但这铁疙瘩分量不轻,安上木柄就是一把趁手的工具,甚至可以当武器。

在一个破瓦罐堆里,他找到了一个相对完整的土陶罐子,

虽然有些裂纹,但洗干净了还能用来储存东西,比如昨天找到的野猪血块。

他将这些“战利品”一一搬回自己的黄泥屋。

张诚再次检查了老猎枪和剩余的七发子弹。

他将猎枪背在身上,又将那把卷刃的柴刀别在腰间。

他走到炕边,看了看裹在被子里的施阳阳。

“在家待着,不要乱跑。”

他低声说了一句,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

然后,他用一根木棍从外面将破门勉强抵住,转身再次走进了茫茫雪山。

山路比昨天更难走了。

雪更厚,有些地方甚至没过了膝盖。

张诚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着,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痕迹。

前世特种兵的野外生存技能,此刻发挥得淋漓尽致。

雪地上任何细微的足印、断枝、啃食痕迹,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走了约莫一个多小时,他发现了一棵老松树下有刨挖的痕迹。

他走过去,用柴刀扒开积雪。

下面露出了一个被小心隐藏起来的松鼠窝。

里面堆满了松子、榛子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坚果。

对于饥饿的人来说,这些高热量的坚果无疑是宝贵的能量补充。

张诚毫不客气地将这些坚果收拢起来,用一块破布包好,塞进怀里。

蚊子再小也是肉。

他继续往山林深处走去。

突然,一阵隐约的呼喊声顺着风传来。

紧接着,是一声沉闷的枪响!

张诚立刻停下脚步,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他迅速找到附近一棵高大粗壮的松树,

凭借着远超常人的敏捷和力量,几下就爬了上去,隐蔽在茂密的枝叶间。

他朝着枪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大约在几百米外的一处山坳里,两拨人正在对峙。

每拨大概有七八个年轻男子,手里大多拿着棍棒、锄头,有两三个人手里似乎也拿着老式的火铳或者猎枪。

看穿着打扮,都是一个村里的村民。

张诚眯起眼睛,认出了其中几张面孔。

一拨人里,有几个是他本家张姓的年轻人,领头的是村里游手好闲的张大柱。

另一拨人,也是村里李家姓的人。

两拨人隔着几十米的距离,互相叫骂着,情绪激动,手里家伙都握得紧紧的,似乎随时可能打起来。

刚才那声枪响,不知道是谁放的,似乎只是为了威慑,并没有打中人。

看这架势,多半是为了争夺山里的资源,比如猎物或者地盘,起了冲突。

这种同村不同姓之间的械斗,在这个年代的偏僻山村并不少见。

张诚冷眼旁观。

他没有任何插手的意思。

这些人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他现在只想填饱肚子,照顾好自己的媳妇。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悄无声息地从树上滑下,选择了另一个方向,绕开了那片是非之地,继续向山林深处前进。

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雪地上的痕迹开始变得复杂起来。

张诚蹲下身,仔细查看。

新鲜的脚印。

不是兔子,不是野鸡,

是狼。

而且不是一个,从脚印的大小和深浅判断,至少有十多只。

他的心猛地一沉。

紧接着,他在一棵树下发现了几块颜色深沉、尚未完全冻结的粪便,空气中还残留着一股浓烈的骚臭味——狼的尿液标记。

这些痕迹都非常新鲜,说明狼群就在这附近活动!

张诚立刻绷紧了神经,握着猎枪的手指骨节有些发白。

猎杀一头受伤的野猪,和面对一群饥饿的狼群,完全是两个概念。




看来这片山林,比他想象中还要危险。

张诚抬头看了看天色。

太阳正快速沉入西边的山峦,天光迅速黯淡。

雪花不知何时又飘落下来,起初是细小的颗粒,很快就变得密集,纷纷扬扬。

地面迅速积起一层薄薄的新雪。

该死!

又下雪了!

这鬼天气,让追踪和判断狼群动向的难度陡增。

张诚暗骂一声,握着老猎枪的手指微微用力,心中的警惕提到了最高。

必须尽快找到一个能避风雪、且相对安全的过夜之处。

否则,以他现在这具身体的底子,在这冰天雪地、危机四伏的山林里过夜,无异于找死。

“嗷呜——”

一声悠长而凄厉的狼嚎,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山林的寂静。

那声音穿透风雪,在空旷的山谷间激起层层回荡,带着一种原始的凶残与饥饿,足以让任何听到的人汗毛倒竖。

张诚几乎在嚎声响起的瞬间就停下了脚步,身体如同一张拉满的弓,猛地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那双深邃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锐利如鹰,警惕地扫视着风雪弥漫的四周。

又一声狼嚎传来,似乎更近了些。

张诚听着那声音,心中的紧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来。

他迅速评估了一下周围的地形,脑中飞快地做出判断。

在这冰雪覆盖的山林里,每一分每一秒的迟疑,都可能付出生命的代价。

他检查了一下手中的老猎枪,子弹早已上膛。

冰冷的枪管在风雪中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该死的畜生,来得真快。”

张诚低声咒骂了一句,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前世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战斗本能,让他迅速进入了状态。

他放轻脚步,如同一道幽灵,朝着前方相对茂密的树林潜行而去。

新雪覆盖的地面很软,但他刻意控制着落脚的力度和节奏,尽量不发出明显声响,避免过早惊动可能潜伏在暗处的狼群。

张诚脚步一顿,身体瞬间隐入旁边一棵大树的阴影里。

“......妈的!这傻狍子明明是我们先看到的!”一个粗哑的嗓门吼道,听声音就是张大脑袋。

“放你娘的屁!李俊逸!你们老李家还要不要脸?抢东西抢到我头上来了?”另一个声音怒斥。

“少废话!谁打到就是谁的!有本事碰一碰!”一个更年轻气盛的声音嚣张地回应。

张诚皱了皱眉。

还是那伙人,吵了那么久,还在继续,连狼群靠近了都不知道。

然而,就在双方争吵声最激烈的时候——

“啊——!”

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陡然划破了风雪和争吵,带着无尽的恐惧。

张诚瞳孔骤缩。

紧接着,山坳那边枪声、棍棒挥舞声、惊呼声和野兽的咆哮声瞬间混杂在一起,彻底乱了套!

“狼!狼群!快跑啊!”有人惊恐地大喊。

张诚不再犹豫,立刻朝着混乱传来的方向冲去。

他速度极快,在雪地和树木间穿梭,犹如一头矫健的猎豹。

冲出树林边缘,眼前的景象让他目光一凝。

山坳的雪地上,七八个张大脑袋带来的人和差不多数量的李家年轻人,正被十几只体型彪悍的恶狼围攻!

这些人手里的棍棒、锄头,甚至两三杆老旧的猎枪和火铳,在凶狠狡诈的狼群面前显得如此无力。

他们惊慌失措地各自为战,有人胡乱开枪,子弹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反而更加激怒了狼群。

雪地上已经倒下了两三个人,不知死活,鲜血染红了一片雪白。

狼群配合默契,不断从各个方向发起攻击,撕咬着,扑击着,完全是一场屠杀。

张诚一眼就看到了被几只狼围攻的张大脑袋。

张大脑袋正拼命护着一个摔倒在地的年轻女人,那女人穿着花棉袄,应该是张桂兰。

张大脑袋挥舞着一把柴刀,身上已经多处挂彩,却依然死死挡在张桂兰身前,状若疯狂。

但更多的狼正朝着他们围拢过去,其中一只格外壮硕的灰狼,瞅准空隙,猛地扑向张桂兰!

“小心!”

张大脑袋嘶吼着想要回防,却被另一只狼死死缠住。

眼看张桂兰就要丧命狼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

一声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枪响,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那只扑向张桂兰的壮硕灰狼,身体在半空中猛地一顿,发出一声短促的哀鸣,随即重重砸落在雪地上,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

子弹精准地命中了它的头部!

混乱的场面为之一静。

所有人和狼,都下意识地看向枪声响起的方向。

只见张诚手持老猎枪,面沉如水,站在不远处的雪坡上,枪口还冒着淡淡的青烟。

他的眼神冰冷而锐利,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扫过整个战场。

“张诚?!”

“二狗子?”

张大脑袋一伙人,和李俊逸带来的几个年轻人一脸愕然,又惊又喜地喊出声。

狼群也出现了一瞬间的骚动和迟疑。

头狼被杀,让它们感到了威胁。

“还愣着干什么?想死吗?!”

张诚厉声喝道,同时快速拉动枪栓,重新装填了一发子弹。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杀气,瞬间惊醒了那些被吓破胆的村民。

“快!往张诚那边靠拢!”

张大脑袋反应最快,一边招呼着自己这边的人,一边搀扶起惊魂未定的张桂兰。

李俊逸也咬了咬牙,招呼着自己的人:“走!跟着他!”

现在不是内斗的时候,活命要紧!

狼群在短暂的混乱后,再次发起了攻击,但明显没有了刚才那股一往无前的气势。

它们似乎在忌惮那个突然出现、枪法精准得可怕的人类。

张诚没有后退,反而迎着几只冲上来的狼开火。

“砰!”

又一只狼应声倒地。

他的枪法,和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冷静到残酷的气息,让这些野兽感到了恐惧。

他一边射击,一边指挥着众人:“受伤的互相搀扶!还能动的,把家伙事都握紧了!别他妈乱跑!”

他的话语简洁有力,带着一种战场指挥官的口吻。

众人下意识地听从他的指令,勉强聚拢在一起,背靠背形成一个简陋的防御圈,朝着张诚的位置缓慢移动。

张诚如同定海神针,站在圈子外围,手中的老猎枪每一次响起,必然有一只狼倒下。

他弹无虚发!

很快,又有三四只狼倒在了他的枪下。

剩下的十几只狼终于支撑不住,发出了不甘的低嚎,开始畏缩后退,最终夹着尾巴跑出两百多米外的树林深处观望了起来。

危机暂时解除了。

山坳里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倒毙的狼尸,以及一群惊魂未定、浑身浴血、大口喘息的村民。




狼王庞大的身躯轰然仰面倒在雪地里。

后脑勺那个狰狞的枪伤,仍在汩汩地向外冒着温热的血。

张诚笑了,带着一种冰冷的快意。

他轻轻吹了吹滚烫的枪管上氤氲而出的白烟。

动作流畅地反手将老旧猎枪斜背在身后。

随即,他大步流星地冲上前去。

一把薅住狼王颈后的鬃毛,将其沉重的头颅提起。

另一只手抄起腰间的卷刃柴刀。

没有丝毫犹豫,对着狼王的脖颈,狠狠地劈砍下去!

一下!

两下!

三下!

沉闷的劈砍声在寂静雪林中回荡,带着令人心悸的力量感。

骨骼碎裂的脆响夹杂其中。

张诚面无表情,手臂肌肉贲张,一下又一下地重击。

直到狼王的头颅与身体彻底分离,他才喘着粗气停手。

他拎起那颗兀自滴着血、双目圆睁的狼头。

转身,向着两百多米外骚动不安的狼群,急速奔跑起来!

雪沫被他的脚步激起,在身后飞扬。

跑出一百七八十米,距离狼群仅有咫尺之遥时,张诚猛地停步,胸膛剧烈起伏,深吸一口气。

他将全身的力气都灌注到手臂之上,用尽全力,将那颗血淋淋的狼头狠狠地投掷出去!

“嘭!”

沉重的狼首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重重砸落在雪地上。

沾满血污的狼头,在洁白的雪地里翻滚了几圈,最终停了下来。

那双死不瞑目的狼眼,直勾勾地瞪着前方,后脑的弹孔清晰可见,狰狞而恐怖。

残存的十几头雪狼,全都死死地钉在那颗狼首上。

那是它们的王!

是带领它们在这片山林称霸一方的头狼!

如今,却被人一枪洞穿了后脑,身首异处!

“嗷喔——!”

一头体型稍小的雪狼发出了凄厉至极的悲鸣。

它的眼神瞬间变得赤红,充满了暴戾与仇恨,死死锁定住那个持枪而立的身影——张诚。

那目光,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挫骨扬灰!

“嗷喔!”

“嗷喔!”

此起彼伏的狼啸声响起,充满了悲愤和不安。

狼群开始躁动,低吼着,露出森白的獠牙。

然而,面对斩杀狼王的张诚,面对那颗滚落在雪地里的狼首,它们终究没有立刻扑上来。

恐惧压倒了复仇的欲望。

它们开始慢慢地,迟疑地,一步步向后退去,最终消失在风雪弥漫的密林深处。

张大脑袋剧烈地喘着粗气,右边脸颊上一片血肉模糊。

三道深可见骨的爪痕,从眼角一直划到下颌,鲜血淋漓,让他半边脸都麻木了。

他艰难地抬起头,目光落在不远处那个挺拔如松的身影上。

“二......二狗子?”

他的眼睛瞪得像铜铃,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张大脑袋使劲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失血过多产生了幻觉。

他又扭头看向雪地里那颗死不瞑目的狼头。

“特娘的......真是二狗子把狼王给干掉了?”

这还是那个以前窝窝囊囊,被媳妇打都不敢还手的二狗子吗?

“脑袋哥!我的腿!我的腿啊!!”

“我的手指头!谁看到我的手指头了?啊——!”

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打破了狼群退去后的短暂寂静。

幸存下来的十七个人,此刻才真正感受到劫后余生的剧痛。

人人带伤,无一幸免。

有的腿被狼咬穿,血流不止;有的胳膊被利爪撕裂,皮开肉绽;更有甚者,手指被硬生生咬断,不知掉落何处。

李俊逸无力地躺在李启铭的怀里,后脖颈处血肉模糊一片。

两个深深的狼牙洞,狰狞可怖,鲜血正“呲呲”地往外直冒,染红了李启铭的衣襟。

他嘴巴徒劳地张合着,发出含糊不清的“阿巴阿巴”声,眼神涣散,生命的气息正在飞速流逝。

鲜血不断外涌,李启铭急得哭天喊地,双手颤抖着死死捂住李俊逸的后颈。

可那温热的血液,依旧顽固地从他的指缝间渗出,怎么也止不住。

“二狗子......你......你......”

张大脑袋看着大步走过来的张诚,嘴唇哆嗦着,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震惊、疑惑、恐惧,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种种复杂的情绪在他心中交织翻腾。

张诚将猎枪重新背好,面色冷峻地快步走到哀嚎的张剑豪身边。

他蹲下身子,二话不说,一把抓住张剑豪的右脚脚腕。

猛地向外一拉!

随即又快速向内一扭,只听“咔哒”一声轻响。

“啊——!”

张剑豪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疼得龇牙咧嘴,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好了!”

张诚松开手,拍了拍张剑豪的肩膀,语气平淡。

“别嚎了,只是崴到脚,骨头没事。”

“诶?真......真不疼了?”

坐在雪地上的张剑豪,难以置信地尝试着小心翼翼扭动了一下右脚。

刚才那股钻心刺骨的疼痛,竟然真的消失了!

除了还有些发麻,几乎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张诚利落起身的背影。

张诚起身,又快步跑到李耀辉跟前,目光陡然变得凝重起来。

李耀辉的右臂无力地垂着,袖子被撕扯得破烂不堪,暴露在酷寒的空气中。

伤口处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森森的白骨。

这景象,触目惊心!

“呲啦!”

张诚没有废话,直接撕下李耀辉身上相对完好的一块衣襟布料。

他用布条在李耀辉伤口上方的臂膀处用力勒紧,试图减缓动脉出血。

随后,他抓起李耀辉那只血肉模糊的右手,毫不犹豫地按进了旁边的雪堆里。

冰冷刺骨的积雪迅速覆盖住狰狞的伤口。

张诚这才沉声开口,语气不带任何温度。

“你这条胳膊,怕是保不住了。”

“救......救我啊!二狗子,救救我!”

李耀辉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剧烈地颤抖着。

剧烈的疼痛和刺骨的寒冷,让他浑身不受控制地哆嗦。

张诚心中轻轻一叹。

没有消毒药,没有抗生素,没有手术条件。

在眼下这种恶劣到极点的环境下,别说保住胳膊了,光是伤口感染这一关,李耀辉能不能挺过去都是个未知数。

“要胳膊,还是要命?”

张诚冷声问道,声音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冰冷刺骨,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迎上张诚那双冷漠得近乎残酷的眸子,李耀辉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干涩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胳膊......还是命......

这根本不是选择题,可他就是无法割舍!

“想通了再喊我。”

张诚丢下这句话,不再理会失魂落魄的李耀辉,转身又快步冲向另一边的李启铭。

李俊逸依旧躺在他的怀里,气息已经微弱到了极点,仿佛随时都会断绝,生死未卜。




张诚动作粗暴,一把抓住李俊逸的衣领,直接将他瘫软的身子翻了过来。

后脖颈的伤口暴露在寒风中。

“你干什么?!”

李启铭眼睛瞬间红了,又惊又怒,想也不想,举起手中的老旧猎枪,就用沉重的枪托狠狠砸向张诚的后背!

张诚眉头都没皱一下。

甚至没回头。

他脖颈微微一侧,轻松躲过砸来的枪托。

与此同时,他单手猛地一按斜背在肩上的猎枪枪托。

“呼——”

黝黑冰冷的枪管带着风声旋转着滑到身前。

张诚反手抓住枪管,看也不看,手臂肌肉绷紧,猛地向后挥出!

“嘭!!!”

一声沉闷的撞击巨响!

枪管结结实实地砸在李启铭的脑门上。

这一下又快又狠!

李启铭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一股钻心的剧痛袭来,整个人都懵了。

温热粘稠的液体顺着额头流下,糊住了他的眼睛。

鲜血飞溅!

他踉跄着后退半步,摇摇晃晃,几乎站立不稳。

下意识地,他右手伸向口袋,似乎想去摸索备用的子弹。

张诚冰冷的目光扫过他。

“不让我碰?”

他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

“行。”

“那你自己救他!”

话音未落,张诚松开手。

气息微弱、生死不知的李俊逸,像个破麻袋一样被摔回李启铭摇摇欲坠的怀里。

做完这一切,张诚甚至没再看他一眼,径直转身,大步走向另一边的伤员。

李启铭表情彻底僵住。

他愣愣地看着那个冷漠的背影,看着他熟练地帮张卫国处理伤口、止血。

二狗子......

这还是那个二狗子吗?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这么......可怕?

低头,看着怀里已经彻底闭上眼睛,呼吸几乎感觉不到的李俊逸,李启铭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瞬间淹没了他。

“二狗子!”

他声音嘶哑,带着哭腔,朝着张诚的背影大喊。

“二狗子!我错了!我错了啊!”

“快!快救救俊逸!求你了!俊逸他快不行了!”

张诚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他处理伤口的办法简单粗暴,却有效。

撕下布条,用力勒紧伤口上方的动脉。

然后抓起大捧的积雪,死死按在伤口上。

冰冷的雪迅速融化,又被新的雪覆盖,带走热量,冻住创口。

在这种鬼地方,这是唯一的办法。

对于李启铭撕心裂肺的哭喊哀求,张诚仿佛没有听见。

我要救,你不让。

现在知道错了?

晚了。

你当我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见张诚无动于衷,李启铭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他抱着奄奄一息的李俊逸,“噗通”一声,朝着张诚的背影跪了下去!

“砰!砰!砰!”

他用额头用力磕着冰冷坚硬的雪地。

另一只手抬起来,狠狠扇在自己脸上!

“啪!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寂静中格外响亮。

“二狗子!俺错了!俺真的错了啊!”

“求求你!求求你发发慈悲,救救俊逸吧!”

“只要你救活俊逸,俺这条命就是你的!”

张诚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他缓缓转过身,眼神冷漠得像万年不化的寒冰,静静地盯着那个跪在雪地里,不断磕头、自扇耳光的李启铭。

他什么也没说。

片刻后,他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再次抓住李俊逸的衣领,将他翻过身来。

后脖颈上,八个清晰的狼牙洞触目惊心。

其中两个牙洞深可见骨,暗红色的血液还在不停地向外渗出。

伤势太重了。

张诚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凶多吉少。

他掌握的只是一些战场急救手段,处理外伤还行。

可这种贯穿伤,尤其是在脖颈这种要害部位,没有手术条件,几乎是死路一条。

总不能用布条勒住他的脖子吧?

那不是救人,是杀人。

他抓起一大捧干净的积雪,用力按在李俊逸后脖颈的伤口上。

冰冷的刺激让李俊逸微弱地呻吟了一声。

张诚目光扫向周围,声音冷冽,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马上生火!”

脸上血肉模糊的张大脑袋,刚刚挣扎着走过来,听到这话,立刻打了个激灵,连忙转身,踉踉跄跄地去寻找干柴。

张诚又指向另一个还算完整的村民:“你去林子里,仔细找找白茅根!”

现在是寒冬腊月,白茅根早就过了季节。

但如果运气好,或许能在厚厚的积雪下找到一些尚未完全腐烂的根茎。

那东西捣烂了,据说有止血的功效。

虽然张诚对此不抱太大希望,但总得试试。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之前的敌对和恐惧。

幸存的村民们,无论是张家还是李家的人,此刻都放下了成见。

人命关天。

他们手忙脚乱地行动起来,捡拾干柴,搭建火堆。

很快,一堆篝火在雪地里燃烧起来,跳动的火焰带来了一丝微弱的暖意。

胳膊腿受伤的人,用雪暂时冻住了伤口,虽然痛苦,但至少暂时止住了流血,保命的希望更大一些。

唯独李俊逸,伤在脖颈要害,生死悬于一线。

火烧得很旺。

张诚盯着火堆,沉声道:“把灰炭扒拉出来一些。”

“哦!哦哦!”旁边一个村民连忙用树枝从火堆里扒拉出一小堆滚烫的灰烬和炭块。

张诚不再犹豫。

他直接伸手,抓起一把滚烫的灰炭!

灼热的温度烫得他手心滋滋作响,但他面不改色。

他将这把滚烫的灰炭,用力按在了李俊逸后脖颈那两个最深的牙洞上!

“滋啦——”

一股焦糊味和血腥味混合的气味弥漫开来。

怀里的李俊逸猛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闷哼,随后便彻底没了动静。

希望能用这种高温强行烧灼血管,达到止血的目的吧。

张诚心里其实一点把握都没有。

他将处理过的李俊逸交给旁边一个叫李立诚的青年,让他小心看护。

做完这一切,张诚长长地吐出一口带着白雾的浊气。

他用干净的积雪用力擦了擦沾满血污和灰烬的双手。

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过围拢上来的众人。

一声冷哼,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你们可真行啊。”

“自己人为了点东西内讧动手,就不说了。”

“被狼群摸到身边了,居然一点察觉都没有?”

“平日里,村里老一辈是怎么教你们进山打猎的?”

“最基本的警戒哨都不懂的派出去?”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鞭子一样抽在每个幸存者的脸上。

如果是以前的“二狗子”敢用这种口气说话,恐怕早就被人吐口水骂回去了。

可现在。

面对这个刚刚枪杀狼王、救了他们所有人的张诚,面对他那双冰冷锐利的眼睛。

所有人都羞愧地低下了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更别说反驳了。

张诚微微摇了摇头。

跟这群蠢货废话,简直是浪费口舌。

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剩下的,是死是活,全看他们自己的命够不够硬,以及老天爷的意思了。

他的目光越过人群,投向不远处的雪地。

那里躺着四具雪狼的尸体。

还有三头受了重伤的雪狼,在雪地里发出低低的哀鸣,徒劳地挣扎着。

在所有人敬畏、恐惧、疑惑的注视下,张诚迈开步子,径直走到了那头被打死的狍子旁边。

他弯下腰,轻松地将那头至少也有七八十斤的狍子尸体扛到了自己背上。

然后,他才转过身,看向那群惊魂未定的村民,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这头狍子,算是我救你们的报酬。”

“你们,没意见吧?”

话是问句,但语气里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说完,他甚至不等任何人回答。

扛着沉甸甸的狍子尸体,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那具无头的狼王尸体方向走去。

雪地上,留下他一串深深的脚印,以及一群面面相觑、心思各异的幸存者。




众人看着张诚扛着那头肥硕的狍子,

肩上还搭着没了脑袋的狼王尸体,就这么大步流星地走了,

一时间都愣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娘嘞,俺咋瞅着二狗子跟换了魂儿似的?”

一个汉子搓着冻僵的手,小声嘀咕,

“刚才他那眼神扫过来,冷飕飕的,搞得俺这心里头直发毛。”

“可不是嘛!这变化也忒大了!难不成真是娶了媳妇分了家,人就立起来了?”

旁边有人接话,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

“以前他啥样,蔫了吧唧的,话都不敢大声说。”

“俺就是想不通,”

先前被张诚正过脚踝的张剑豪揉着脚脖子,龇牙咧嘴,

“他咋就能把那狼王给弄死了?那可是狼王啊!还有,他刚才在俺脚脖子上那么一掰一扭,嘿,真就不咋疼了。你们说,他是不是背着咱们偷偷摸摸学了啥接骨的本事?”

“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

张大脑袋捂着淌血的脸颊,含混不清地吼道,

“赶紧的,把受伤的都抬上,回村!磨蹭啥呢!”

“哥,那这几头死狼咋整?”

有人指着地上的狼尸。

“还能咋整?抬回去!按人头分!”

张大脑袋啐了口带血的唾沫。

张诚对身后的议论充耳不闻。

他肩上扛着百十来斤的猎物,

脚下踩着厚厚的积雪,咯吱作响。

狼王虽没了头,分量却一点不轻,加上那头狍子,压得他肩膀生疼。

但这点疼,跟他心里那点沉甸甸的念头比起来,算个屁。

收获确实满满当当,足够他和疯婆娘撑过这个冬天最难熬的时候了。

想到这,他脚步又快了几分。

张家村不大,拢共也就四十来户人家。

青壮年劳力本就不多,满打满算也就三四十个。

今天这一场狼灾,十七个人出去,个个带伤,还死了个李俊逸,李耀辉那胳膊看着也悬。

往后的日子,只怕是雪上加霜。

帮?他拿啥帮?自己这破屋烂瓦还没拾掇利索呢。

回到村里,经过前院时,正瞧见嫂子二丫在门口的门槛上,怀里抱着个燎了火的瓦罐取暖。

二丫看见他,特别是看见他肩膀上扛着的大家伙,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小嘴张开,半天都合不上,估计能塞进个鸡蛋。

张诚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径直穿过院子,回了自己的黄泥小屋。

屋里,火堆烧得正旺。

施阳阳还是那副呆呆的样子,坐在火堆旁,身上穿着新换的棉袄,虽然脸上还是脏兮兮的,但至少不再抖得像筛糠了。

看到她,张诚紧绷的脸这才松快了些。

他放下肩上的猎物,哐当一声,把柴刀抽了出来。

先剥皮。

狼王皮毛厚实油亮,是好东西。

狍子皮虽然薄点,但胜在柔软。

两张狼皮,一张狍子皮,硝制好了,给疯婆娘做件厚实的皮坎肩,再给自己弄个外披,应该够了。

剥完皮,张诚拎着狍子腿,走到门口,抓起干净的积雪,用力搓洗掉上面的血污。

然后,回到屋里,对着木墩,

“邦邦邦”

就是一顿猛剁。

骨头带肉,剁成大小差不多的块。

铁锅架上火堆,烧热。

挑了块肥膘扔进去,没一会儿,油脂就被熬了出来,滋滋作响,一股浓郁的肉香混着油脂的焦香,瞬间弥漫了整个小屋。

施阳阳原本呆滞的眼神,一下子就活了过来,直勾勾地盯着铁锅里翻滚的肉块,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嘴角甚至隐隐有亮晶晶的东西要往下淌。

这诱人的香味,哪里是破败的黄泥墙能挡住的?很快就顺着风,飘到了前院大屋。

大屋里,老张一家子正围着火炉烤火。

“这个挨千刀的畜生!他哪来这么大的狗胆和本事?这才几天,先是野猪,现在又是狍子,连狼王都让他给弄回来了!”

老娘拍着大腿,唾沫横飞,眼睛却瞟向旁边耳朵上缠着布条的大儿子张安,

“老大,你看那小畜生都能猎到东西,你比他壮实多了,要不......你也进山去碰碰运气?”

张安被老娘说得心里有点活泛。

是啊,二狗子那怂包都能行,我凭啥不行?可一想到山里的危险,特别是刚才听到的消息,他又有点打怵。

“娘,山里......”

“爹,要不,咱爷俩一块儿去?”

张安看向老张头,一个人他确实不敢。

老张头吧嗒抽了口旱烟,没立刻搭腔。

“我看行!”

老娘替他做了决定,

“等雪小点,让你爹去老李家,把他们那杆老猎枪借来!有了枪,还怕个球!”

“对对对!”

张安顿时来了精神,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扛着猎物回来的场景,

“有枪就不怕了!爹,咱肯定能打到大家伙!”

爷俩正说得起劲,忽然听到隔壁院子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嚎声,还有男人的怒吼和女人的哀求。

“咋回事?”

老娘立马竖起耳朵,好奇心压倒了一切,站起身就往外走,

“听着像是李家那边的?”

“是李俊逸家传来的动静,走,过去看看!”

老张头也放下烟杆,跟着往外走。

凄厉的哭喊声在寂静的雪后村庄里显得格外瘆人。

那七头被杀死的雪狼,已经被张大脑袋他们用斧子剁成了大块,找来杆老旧的天平秤,哆哆嗦嗦地称重,尽量公平地分给了活下来的十七个人。

谁家伤得重,多分点肉,也算是个不成文的规矩。

李俊逸家,他老娘一屁股瘫坐在雪地上,捶胸顿足,哭得嗓子都哑了。

李俊逸在抬回来的半路上,就没气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在这缺衣少食的年头,更是让人绝望。

而隔壁的李耀辉家,气氛同样凝重。

他娘也是以泪洗面,他爹李宏壮则黑着一张脸,死死盯着儿子那条耷拉着的胳膊。

伤口深得能看见白森森的骨头茬子,周围的皮肉因为用雪捂着应急,已经冻得发青发紫。

李耀辉自己倒是还嘴硬,胳膊冻麻了,暂时感觉不到疼,反而嫌他娘哭得心烦:

“妈!你别哭了成不?我这胳膊没事儿,养几个月就好了!”

“好个屁!”

李宏壮猛地吼了一嗓子,眼睛都红了。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留在身边了。

老大夭折,老三进山被黑瞎子拍碎了脑袋,老二去年刚去当了兵,音讯不多。

这老四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他不敢想。

李宏壮蹲下身,伸手捏了捏儿子那条伤臂,冰冷僵硬,毫无知觉。

再看儿子那一脸“无所谓”的傻样,李宏壮急得眼泪差点掉下来。

“走!跟我去县医院!”

“啥?”

李耀辉愣住了,

“爹,你烧糊涂了吧?这大雪封山封路的,咋去县里?路都没了!”

“你还记得村东头的铁柱不?”

李宏壮声音发颤,

“前年冬天,他跟你差不多,小腿让狼给啃了,也觉得没事,养养就好!结果呢?就两天!人就烧得说胡话,浑身发烫,硬挺挺死在了炕上!连句话都没留下!”

李宏壮一边说,一边跌跌撞撞地冲进里屋,对着炕上抹眼泪的婆娘喊:

“他娘!快!把家里那点钱,还有粮票,都给我拿出来!”

听到“铁柱”的事,

李耀辉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整个人都僵住了。

脑子里“嗡”

的一声,全是张诚在山里说的那句话:

“你要胳膊,还是要命?”

“爹!爹!”

他连滚带爬地冲进里屋,抓住李宏壮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

“爹!去不了县里!这雪,路上能冻死人!万一咱爷俩都折在路上,你让我娘咋活啊?”

“那、那能咋办?就眼睁睁看着你等死?”

李宏壮绝望地看着他。

“找二狗子!”

李耀辉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脱口而出,

“二狗子能救我!他肯定能救我!”

“二狗子?”

李宏壮懵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李耀辉不敢再耽搁,语无伦次地把在山里,张诚如何杀狼王、如何给自己处理伤口、如何问他

“要胳膊还是要命”

的事,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听完儿子的叙述,李宏壮脸上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那个闷葫芦一样的二狗子,啥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还会治伤?还能决定一条胳膊的去留?

“一条胳膊......换一条命......”

李宏壮反复念叨着这句话,猛地一咬牙,像是下了天大的决心,

“走!去找二狗子!”

他不再犹豫,弯腰把李耀辉背到自己背上,扭头对着还在哭的媳妇吼道:

“孩子他娘!你赶紧把家里所有的粗粮、那点粗盐,还有老二当兵寄回来的那把军刀,都带上!去老张家后院找我们!快!”

说完,李宏壮背着儿子,踉踉跄跄地冲出了家门。

老张一家刚从李俊逸家那边回来,一个个脸色都不太好看。

张安更是脸白得像纸,听说了李俊逸的惨状,又看到别家伤员那血肉模糊的样子,刚才那点进山发财的念头早就飞到九霄云外了。

娘的,进山?那是找死!

他脑子里全是邻居铁铮那条被狼咬烂的大腿,血糊糊的,太他娘的瘆人了。

“老张!张大哥!”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急促的呼喊声。

老张一家停下脚步,转过身,只见李宏壮背着他儿子李耀辉,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过来,累得呼哧带喘。

老张先是一愣,随即目光落在李耀辉那条暴露在寒风里的胳膊上,伤口触目惊心,皮肉青紫,明显冻伤了。

隔壁铁铮那腿看着吓人,可好歹没伤到骨头,养上几个月兴许还能好利索。

但李耀辉这条胳膊......怕是真的要废了。

“宏壮啊,你这是......”

老张皱着眉头,心里纳闷。

自家又不是郎中,李耀辉伤成这样,跑来找他干啥?

“你家二狗子呢?快告诉我,二狗子在哪儿?”

李宏壮急得满头大汗,劈头就问。

找二狗子?

老张眉头挑得更高了,没吭声,心里琢磨着这李宏壮是急糊涂了?

倒是旁边的张安,想也没想,本能地就指了指后院方向:

“在、在后院那破泥屋里呢!”

得了准信,李宏壮如蒙大赦,看都没多看他们一眼,背着儿子,一阵风似的从他们身边冲了过去,直奔院子深处的黄泥屋。

“哎!李宏壮!你个天杀的要干啥子嘛!”

老娘反应过来,拔腿就追,一边追一边尖着嗓子喊,

“你可别让你家娃死在俺们家!晦气不晦气啊......”




就在俩人刚扒拉完最后一口热乎肉,肚子里有了点底的时候,李宏壮那带着哭腔的嘶吼声,就跟冰雹似的砸在了黄泥屋外面。

“二狗子!二狗子!开门!救命啊!”

张诚耳朵一动,听这动静,心里大概就有数了。

他站起身,随手拍了拍沾在屁股上的草木灰,对着炕边缩着的施阳阳含糊地说了句:

“我出去看看,你老实待着。”

说完,他迈开大步就往外走。

一掀开破门帘,寒风裹着雪粒子就扑面而来。

院子里,李宏壮背着他儿子李耀辉,冻得嘴唇发紫,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活像个破风箱。

李耀辉那条伤胳膊软塌塌地耷拉着,露在外面的皮肉已经冻成了吓人的青紫色,跟块冻坏了的猪肉没啥两样。

李宏壮一看见张诚出来,几步抢上前来,嗓子都哑了:

“二狗子!好兄弟!求求你,救救俺家耀辉吧!叔给你跪下了!”

说着就要往下跪。

张诚赶紧伸手虚拦了一下,眉头皱得死紧:

“宏壮叔,你先起来。

这事儿......我可不敢打包票,只能试试。”

他瞅了眼李耀辉那胳膊,伤成这样,在这缺医少药的地方,能活下来都得看老天爷开不开眼。

“叔知道!叔明白!”

李宏壮眼圈通红,泪花子直打转,

“你放心大胆地弄!只要你肯伸手,不管......不管最后咋样,是死是活,俺们全家都不怨你!绝不怨你!”

趴在爹背上的李耀辉,本来冻得有点迷糊,这会儿也清醒了不少,煞白的脸上全是恐惧,哆哆嗦嗦地哀求:

“狗、狗哥......救救我......俺、俺还没娶媳妇呢......俺不想死啊......呜呜......”

说着说着,竟带上了哭腔。

张诚心里叹了口气,这小子倒是实在。

他盯着李宏壮,把丑话说在前头:

“叔,话我撂这儿了,我尽力。

要是耀辉他......挺不过去,那也是他的命,跟我没干系。”

“晓得!叔晓得!”

李宏壮连连点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行吧。”

张诚不再多说,转身进了屋。

在李宏壮父子俩焦急又期盼的目光中,张诚很快又出来了,手里捧着个半人高、黑乎乎的陶土罐子。

他走到院子角落,抓起干净的积雪,使劲往罐子里塞,塞得满满当当。

然后回到李宏壮跟前,对着李耀辉努了努嘴:

“胳膊,伸进去。”

“啊?哦哦哦!”

李耀辉虽然不明白,但还是赶紧照做,把那条快没知觉的伤胳膊费力地塞进了满是积雪的土罐里。

冰冷的刺激让他猛地一哆嗦。

张诚这法子简单粗暴,就是用极寒的低温把这条胳膊彻底冻

“死”

,神经麻痹,血管收缩,为接下来的处理争取时间,也减少痛苦和出血。

“叔,你跑一趟,去村里老瞎子家,跟他要点毛蜡烛来,越多越好。”

张诚吩咐道。

老瞎子是村里懂点土方草药的,毛蜡烛这玩意儿,是这年头能找到的最好的土制止血药了。

“欸!好好好!我这就去!”

李宏壮应得飞快,小心翼翼地把儿子放下,让他靠着墙根半蹲着,然后一溜烟就跑出了院子,去找救命的草药。

李耀辉半蹲在地上,胳膊插在雪罐子里,冻得牙齿咯咯打颤,眼巴巴地看着表情没啥变化的张诚,小声问:

“狗、狗哥......我这胳膊......是不是废了?我会不会死啊?”

张诚没搭理他,只是蹲下身,伸手摸了摸罐子里的胳膊。

外面这天寒地冻的,零下几十度,没一会儿,那胳膊就冻得跟石头似的,梆梆硬。

时间不长,李宏壮和他媳妇就一阵风似的跑回来了。

李宏壮手里提着个瘪瘪囊囊的小布袋,里面装着一小把干枯发黄的毛蜡烛。

他媳妇则红着眼圈,手里还提着一个更大的粗布口袋,一过来就赶紧脱下自己身上的旧棉袄,披在冻得瑟瑟发抖的儿子身上。

“二狗子,毛蜡烛拿来了!”

李宏壮把小布袋递给张诚,又指了指婆娘手里的大口袋,喘着气说:

“二狗子,这是家里攒的所有粗粮,还有那点舍不得吃的粗盐,你先拿着!哦对了,还有这个!”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带着皮鞘的军刀,刀柄是黄铜的,看着就不是凡品,

“这是耀辉他哥从部队寄回来的,你拿着防身!”

张诚对那口袋粮食和盐看都没看,他现在不缺吃的,更看不上那剌嗓子的粗粮。

倒是那把军刀,让他眼睛亮了一下。

这刀看着就锋利,比他那把卷了刃的柴刀强了不止一百倍。

“叔,吃食就不用了,但这刀,我要了。”

张诚伸手接过了军刀。

“唰!”

就在李宏壮还想再说点啥客气话的时候,张诚已经反手握住军刀,寒光一闪,对着李耀辉插在雪罐里的胳膊根部,猛地就是一划!

动作快得惊人!

李耀辉甚至都没感觉到疼,只是觉得身子一歪,支撑不住,

“噗通”

一声坐倒在雪地上。

李宏壮和他媳妇俩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直勾勾地盯着李耀辉的左边肩膀。

空了!胳膊没了!

“俺、俺的胳膊......没了?!”

李耀辉扭过头,傻愣愣地看着自己光秃秃的肩膀,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惊叫。

断口处,暗红色的血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张诚眼疾手快,抓起一把毛蜡烛,死死地按在了伤口上。

“俺的儿啊!!!天杀的啊!!!”

李耀辉他娘终于承受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捶胸顿足,嚎啕大哭起来。

李宏壮脸色铁青,猛地踹了自家婆娘一脚,低吼道:

“哭啥哭!人还没死呢!嚎丧啊!”

张诚一边用力按着伤口,一边对李宏壮说:

“叔,看这血能不能止住。

只要血止住了,耀辉这条命,八成就能保住。”

话外之意很明显,要是这土方子不管用,血止不住,那李耀辉就真的只能等死了。

张诚见血流得慢了些,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回屋,用那把新得的军刀,从挂着的狍子腿上,

“咔咔”

剁下一大块带着骨头的肉,足有三四斤重。

他拎着肉走出来,递给李宏壮:

“拿回去,给耀辉熬点肉汤好好补补。

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自己的造化,看阎王爷收不收他了。”

“欸!欸!二狗子,大恩不言谢!”

李宏壮赶紧让自己婆娘接过肉,他吸了口气,弯腰小心翼翼地抱起眼神空洞、失魂落魄的儿子,

“娃儿,撑住!你可得给爹撑住啊!”

他对着张诚重重地点了点头:

“二狗子,那叔就先带他回去了!等耀辉好了,叔再带他亲自上门给你磕头道谢!”

“嗯。”

张诚应了一声。

李耀辉他娘还在低声抽泣,抹着眼泪,一手提着狍子肉,另一手哆哆嗦嗦地抱起了那个装着半截断臂的土陶罐子,跟在自家爷们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走。

看着他们一家三口踉跄离去的背影,张诚心里也谈不上什么滋味。

止血只是第一步,后面还有感染发炎这一关......李耀辉能不能活下来,确实得看天意了。

这年头,人命贱如草啊。

他刚准备转身回那漏风的黄泥屋,前院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叫骂声,动静还不小。

张诚抬头望去,只见黑压压的一大群人,少说也有二三十号,个个手里抄着家伙,扁担、粪叉、柴刀、木棍......气势汹汹地就朝着他这边冲了过来,看那架势,像是要扒了他的皮。

张诚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想都没想,第一时间转身冲回屋里,抄起了那杆老掉牙的猎枪,咔嚓一声,推上了一发子弹。

“张二狗子!你个小畜生!给老子滚出来!”

“张二狗!杀人偿命!你害死了俺们俊逸!今天非扒了你的皮,给他抵命!”

“对!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打死这个黑心烂肺的玩意儿!”

人群冲到院子口,被张诚端着的黑洞洞的枪口逼停了脚步,但叫骂声更响了。

张诚皱着眉,冰冷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因为激动和愤怒而扭曲的脸,冷声道:

“都给老子闭嘴!放你们娘的狗屁!谁他娘的说李俊逸是我害死的?拿出证据来!”

人群里,一个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冲在最前面,正是李俊逸他爹李厚诚。

他因为极度的悲伤和愤怒,整张脸涨得通红发紫,眼睛里布满血丝,死死盯着张诚,唾沫横飞地大骂道:

“还敢狡辩!启铭都看见了!就是你在俊逸脖子后头抹了那黑乎乎的灰!要不是你乱搞,俊逸说不定还能挺过来!你就是凶手!你还我儿子命来!”

张诚听了这话,差点没气乐了。

李俊逸当时脖子上的口子深得吓人,血跟喷泉似的,明显是伤到了大血管。

自己用草木灰给他按住止血,那是死马当活马医,没办法中的办法。

要不是自己那一按,他怕是当场就得血尽人亡,死得更快!

可他看着眼前这群被悲痛冲昏了头脑、群情激奋的乡亲们,心里清楚得很,这会儿解释什么都没用。

他们认定了李俊逸的死跟自己有关,就是要找个由头发泄悲愤,就是要找个替罪羊。

讲道理?在这帮红了眼的人面前,道理就是个屁!

张诚半眯起眼睛,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手指搭在了扳机上,目光锁定在那个跳得最凶、手里紧握着柴刀不断叫骂的李厚诚身上。

这年头,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人命真不值钱。

真动起手来,自己这刚恢复点的身体,被这群人一拥而上,绝对是死路一条。

擒贼先擒王......要不......先一枪崩了那个李厚诚?杀鸡儆猴?

张诚心里快速盘算着,杀气不自觉地弥漫开来。

远远的,老张一家子也凑在前院门口探头探脑地看热闹。

老娘一边踮着脚往后院瞅,一边幸灾乐祸地咒骂:

“哎呦喂!俺就说吧!这小畜生早晚惹出大事来!看看!看看!这下好了吧?捅了马蜂窝了!被李厚诚他们打死才好呢!省得看着碍眼!不过......哎呀!这白眼狼要是死在咱家院子里,多晦气啊!冲撞了风水可咋办?当家的,你说......这会不会影响咱家二丫肚子里的宝贝大孙子啊?会不会招来啥不干净的东西?”

挺着大肚子的二丫站在旁边,听着婆婆的话,又看着后院那剑拔弩张的场面,吓得脸色煞白,两只手下意识地紧紧护着自己的肚子,眼里全是担忧和恐惧。

她也怕啊,万一小叔子真被打死在院子里,冲撞了胎气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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