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星蜷陷在沙发最深的角落。
她已经换下了过生日时那件璀璨如星河的定制礼服裙,只穿着一身柔软的、印着细碎暗银星云图案的丝质睡袍。赤脚踩在温热的羊绒地毯上,小巧的脚趾微微蜷曲。长发如同微澜的海藻散乱在肩头,脸颊在头顶垂落光线下透出一种不正常的、被酒精和喜悦双重蒸腾过的滚烫绯红,一直蔓延到耳根和脖子深处,连小巧的锁骨窝都像是盛满了霞光。那是一种惊心动魄的秾丽。
她微微歪着头,背脊放松地向后陷进靠垫里,纤长脖颈的线条毫无防备地延展着,上面还留着一点刚才开香槟时,被细碎气泡溅上的微凉湿意。醉意像一层柔和的滤镜,融化了那双平日里如同琉璃般清亮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水汽氤氲、蒙着薄薄雾气的迷离,如同沉溺在深海的月。视线没有明确的焦点,只是模糊地朝着前方那个身影——那个正随意倚在巨大落地窗边、轮廓被窗外奔流的光影河切割得沉默而挺拔的——苏冉。
苏冉指间夹着一只细长的威士忌杯。里面澄澈冰凉的琥珀色液体因她指尖无意识的轻微转动,在杯壁上挂下一层薄薄的“泪痕”。她没喝几口。目光透过厚重的、布满了蜿蜒水痕的巨大玻璃墙,落在外面那片被彻底模糊、淹没的霓虹洪流深处。
不是看雨。
像是在审视远方某个点。又或者,是在压抑着什么。下颌线在昏暗光线下绷得异常紧,唇线抿成一道近乎无情的直线,与室内那层温柔宁谧的氛围格格不入。只有被修长手指捏住、在杯壁上缓慢摩挲的杯壁尖端,透出微乎其微的紧绷。
“姐姐……”
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飘落在地毯的绒毛上。带着被酒精浸泡过的、浓郁的沙哑和一种近乎撒娇的含混。林晚星的脑袋在沙发靠背上蹭了一下,发丝滑过丝绸面料发出极细微的、令人心痒的摩擦声。她的目光努力地在迷蒙水汽里寻找着焦点,终于勉强锁定了苏冉侧影手中那杯酒。
“……别喝啦。”尾音拖得长长的,像融化了的蜜糖,缠绕着醉酒的黏糊,“……凉的……不好……”她蹙了蹙精致的眉头,仿佛被那杯酒的存在委屈到,白皙的脚趾在地毯上无意识地又蜷紧了一下。
苏冉的背脊在那一刻,极其细微地绷了一下。如同琴弦被无形的手指骤然拨动。
她没有回头。只是搭在酒杯上的指关节,不易察觉地加重了力道。骨节泛出清晰的白色,青色的血管在白皙的皮肤下微微凸起。
几秒的死寂。
然后,就在林晚星醉醺醺的目光快要再次涣散之前。
苏冉终于动了。
不是转身。而是抬手。
那只一直随意垂落在身侧的手抬了起来。不是拿杯子,而是探入了那身剪裁精良、深灰近黑的羊绒西裤口袋。
动作缓慢。
一只小巧的黑色丝绒方盒,在她指尖被带了出来。盒子本身没有任何LOGO,只有丝绒表面流淌着如同暗夜星海般的光泽,在窗外浑浊水光的映衬下,安静得像一块深邃的宇宙碎片。
苏冉这才微微侧过身。
她的脸大半依然隐没在玻璃反光和水影交织的晦暗阴影里,只有下颌到脖颈那道清晰深刻的线条暴露在室内柔光下。眼神幽深如同暴风雨夜的海,所有的情绪都被强行压抑在最底层的漩涡中心,只余下沉重的、不见光亮的墨色水层。视线如同实质的探针,穿透弥漫着酒气和香薰的粘稠空气,牢牢地钉在了沙发角落里少女因醉酒而异常柔美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掠夺感,却又硬生生铸上了一层绝无可能逾越的冰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