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巧的头饰,画着眉眼的脸……都在我眼前,慢慢地,慢慢地消散。
最后,只剩下一地的竹篾骨架,和一小撮灰白的纸屑。
奶奶走了。
从这个世界上,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我抱着那一地冰冷的残骸,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哭到最后,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只剩下干涩的、痛苦的抽噎。
我把妈妈送去了疗养院。
医生说,她的大脑受到了严重的刺激,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恢复了。
我给她办好了手续,没有一丝留恋地离开了。
我卖掉了家里的老宅,也卖掉了城里这套充满回忆的公寓。
在收拾东西的时候,我把那些曾经被绣上花纹的衣物都找了出来。
那件白色的真丝衬衫。
那条柔软的睡裙。
还有那件被我当成寿衣的白色连衣裙。
此刻,它们上面的红线全都消失了。
变得干干净净,仿佛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我知道,那些红线,都随着奶奶的魂魄,一起消散了。
我把它们一件一件地叠好,放进箱子。
就在我准备清理地上那些纸人残骸的时候。
我在那一堆破碎的竹篾和纸屑中发现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小块被烧得只剩下一角的布片。
是我当初给纸人擦脸时用的手帕。
在那块小小的布片上,用一根仅存的、几乎快要断掉的红线,歪歪扭扭地绣着两个字。
平安。
我的眼泪,再一次,决堤了。
我小心翼翼地把那块布片收起来,放进了贴身的口袋。
这是奶奶留给我最后,也是最初的祝福。
一年后。
我辞掉了城市里的工作,去了一个阳光明媚的海滨小镇。
我开了一家小小的花店。
我的身体,奇迹般地,好了起来。
再也没有生过病。
我交了新的朋友,开始了一段新的生活。
只是,我再也不穿白色的连衣裙。
也再也没有,在午夜,听到过那“沙沙”的绣花声。
又是一个春天。
我穿着一身素雅的布裙,坐在花店的摇椅上,看着门外灿烂的阳光。
微风拂过,带来了满园的花香。
我轻轻地闭上眼睛。
“奶奶。”
“谢谢你,曾为我绣上嫁衣。”
“这个世界,很温暖,也很安全。”
“只是……再也没有为我绣花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