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本往妆匣底下一塞,抱琴的手顿了顿。
她记得昨日他走时,广袖扫过琴案带翻了茶盏,深褐色的茶渍在梨木上洇成个小月亮。
今日他的青衫下摆沾着星点泥,靴底还蹭了块靛蓝染料——像是蹲在巷子里查案。
琴弦拨到第三声,她故意走了调。
“大人耳力好,可听出方才错在哪儿?”
她垂眼拨弦,余光瞥见他放在膝头的手顿了顿。
苏砚之抬眼,寒潭似的目光里浮起丝涟漪:“宫调起高了半分。”
“是我手生。”
李清筝指尖在弦上轻轻一绕,“瞧大人眼下青影,可是查案熬了夜?”
他的指节在《唐律疏议》封面上敲了敲:“无妨。”
可她分明看见他喉结动了动,像有话梗在那儿。
夜里打烊后,李清筝把小顺子堵在柴房。
“去西市糖画摊,给张阿婆家小孙子带串糖葫芦。”
她塞给小顺子五文钱,“顺便问问,前月那桩孩童偷钱案,是谁替那娃说的情?”
小顺子啃着糖葫芦回来时,月亮都爬过了听雪阁的飞檐。
“张阿婆说,是个穿青衫的官儿!”
他抹了把嘴,“那官儿说那娃是帮病娘抓药才偷钱,还塞了十两银子——阿筝姐你眼睛咋亮成这样?”
李清筝没答话。
她翻出压箱底的旧曲谱,烛火映得“稚子吟”三个字直晃。
系统说要唤醒他的童年创伤,可他总把情绪锁在袖中……她蘸了墨,在“阿爹编的竹蜻蜓”旁添了句“阿爹晚归,灯芯挑了三回”。
第二日辰时二刻,苏砚之的青衫准时掠过门槛。
李清筝抱琴上台时,看见他袖角沾着片梧桐叶——许是蹲在老槐树下查案?
她指尖抚过琴弦,新改的词儿随着琴音淌出来:“阿娘补衣到三更,阿爹敲门月偏西。
小娃扒着窗棂望,攥紧的糖人化在手心里。”
他的手指“咔”地攥紧了袖口。
“阿娘说阿爹断案忙,小娃咬着枕头不哭闹。”
她放软了尾音,像春夜的风拂过瓦当,“后来阿娘躺进黑木匣,小娃捧着糖人跪到脚发麻……”琴弦突然绷断一根。
苏砚之“腾”地站起来,广袖扫落了茶盏。
茶渍在梨木上洇开,像极了昨日他带翻的那片。
他的眼眶红得要滴血,喉结动了又动,最后哑着嗓子说:“你唱的……不是歌,是记忆。”
他走后,李清筝蹲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