辆漆黑锃亮的福特汽车,在迷蒙雨雾中如蛰伏的钢铁巨兽,无声地彰显着权势的压迫感。
他脸上那抹因香尘而生的温润笑意淡了些,只余下平静的疏离。
“知道了,沈伯。
这就送去。”
他亲自捧起那青瓷香盒,指尖感受着玉质的微凉与香泥蕴藏的温润生机。
督军夫人爱极了这鹅梨帐中香,几乎每月都要遣人来取。
这香是沉水堂的招牌,亦是沉水堂在江南这动荡时局里,一道看似稳固的护身符。
它带来的不仅是白花花的银元,更是一种微妙的、与手握枪杆子者牵连的认可。
沉水堂的百年荣光,似乎仍在这袅袅香气中安稳地延续着。
沈砚青步出沉水堂,步入那湿漉漉的、带着硝烟和汽油尾气味道的民国街道。
雨丝斜织,将他青灰色的长衫洇染出深色的水痕。
他护着怀中的香盒,走向那辆沉默的钢铁巨兽。
车门打开,一股混合着皮革与烟草的陌生气味扑面而来,瞬间冲淡了他衣衫上沾染的沉水堂幽香。
他坐了进去,车身微微一沉,随即发动,平稳地碾过湿漉的青石板路,将沉水堂那古朴的飞檐和空气中残存的沉香气息,远远地抛在了迷蒙的雨幕之后。
**第二章 夜巴黎**几场秋雨落过,天气陡然转凉。
沈砚青站在沉水堂二楼的轩窗边,手里握着一卷泛黄的《香乘》,目光却落在对面街角那片喧腾的工地。
原本一间老旧的茶楼已被彻底推倒,一座簇新的、带着明显西洋风格的两层小楼正拔地而起。
巨大的玻璃橱窗在秋阳下反射着刺目的光,几个穿着短褂的工人正小心翼翼地将一块巨大的霓虹灯招牌固定上去。
招牌上,三个花哨的洋文单词在日光下已显出雏形——“Nuit de Paris”。
沈砚青认得这几个字。
他微微蹙眉,楼下街面上随风飘来的议论声清晰地钻进耳朵。
“瞧见没?
‘夜巴黎’!
啧啧,听说是法兰西最时兴的香水铺子!”
“香水?
就是洋人女人身上那股子冲鼻子的味儿?”
“老土了吧!
人家那叫‘香氛’,留过洋的陆博士带回来的!
报纸上都登了,说是比咱们的香粉、香饼高级到天上去了!”
“陆西庭陆博士?
就是那个在什么法兰西拿了大文凭的?”
“可不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