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辞掉县医院中医主任的职位,撸起袖子下地干农活后,我没急,家里的嫂子急了。
她抓住我胳膊,声泪俱下:“弟妹!
你不能走啊!
虽说…虽说你如今是有些力不从心,可嫂子信你!
咱们妯娌同心,留下来一起悬壶济世!”
我冷漠地甩开她,转身就走。
上辈子,我怜惜嫂嫂一人抚养孩子辛苦,想让她在我身边学点本事,可她总能先我一步说出病人病因和治疗方法,跟我脑子里想的一字不差。
我郁闷至极,在后来多次把脉问诊中殚精竭虑,可即使她不在旁边盯着,依旧能在我开口之前说出我的结论。
自此,所有人都把大嫂供为“神婆大夫”,而我这个远近闻名的“中医圣手”却成了笑话。
后来更是被指认“庸医害人”,在绝望中,我被愤怒的家属推进池塘里淹死了。
再次睁眼,我重生回到了嫂子第一次“大显神威”的日子。
……“顾大夫,孙书记人都躺好了,您…您看可以开始了吗?”
那道温温软软、带着点怯的声音钻进耳朵。
我捏着针的手指一紧,冰凉的针尖差点戳到自己。
猛地回神。
一转头,正对上寡嫂林秀芬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里头藏着压不住的兴奋。
我看向床上躺着的公社孙书记,脸发青,喘气都费劲。
再低头看看自己手里那根细长的银针。
回来了。
真的回到了这一天。
带这个“好嫂子”,第一次看大病的这一天!
“顾大夫?
您…是不是累着了?
孙书记这模样,可拖不起啊。”
林秀芬见我愣着不动,着急催促我赶紧看病。
我开口,声音比手里的针还冷。
“嫂子,孙书记这病凶,耗神。
你家里还有虎子要顾,别累着了。
今天让小刘进来搭把手,你在外头歇歇吧。”
林秀芬脸上那点温顺的笑“唰”地冻住了,接着就漫上一层水汽,看着委屈极了。
“烟妹子,我…我就是想跟你学点真本事,以后也能帮衬家里,建军他……诊室里的事,张建军说了不算。”
我直接堵死她的话,没留一点缝儿,“出去等着。”
她嘴唇抖了抖,眼泪要掉不掉,最后还是一步三挪地蹭出了门。
隔着门上模糊的玻璃,看着她在外面晃动的影子,我才觉得心口那股憋着的气松了点。
上辈子就是今天,栽的大跟头。
那是她头一回当我的“帮手”看这么重的病人。
本来她这生手根本没资格凑近,是我那刚结婚的男人张建军,念着他大哥留下的孤儿寡母可怜,又听林秀芬说想“学点手艺防身”,就软磨硬泡让我“带带她”。
我心一软,答应了。
结果呢?
我刚摸清孙书记身体里哪股气在乱窜,该往哪儿扎针,该熬什么药汤。
念头还在脑子里转呢,她就能在旁边“哎呀”一声,抢着把我心里想的那些话,一个字不差地全说出来!
她一个连药草都认不全的寡妇,凭什么?
当时屋里人都傻了。
有人觉得她胡说八道,连院长都皱着眉问我:“顾大夫,她说的…对得上吗?”
我那时整个人都是懵的,稀里糊涂就点了头。
就这一点头,屋里炸了锅。
一个半路出家的寡妇,这么神?
后来每回看病,不管多难缠的病人,只要她在边上,我脑子里刚琢磨好的治病法子,总能被她“未卜先知”一样先说出来。
她甚至当众嚷嚷。
“我这人笨,就是心诚!
能‘感觉’到病人身上的‘病气’!
开刀吃药扎针都是下策,是折腾人!
我这法子,不伤身!”
“林半仙”的名号就这么传开了。
我这个从小跟药罐子打交道、正经学过医的,倒成了她脚底下的泥。
我不服气,拼了老命去治几个难缠的病人,想证明自己。
可只要陈明川没在眼前盯着,她照样能在我开口前,轻轻松松把我费尽心思琢磨出来的东西当成她自己的,说得头头是道。
最后,一个被她偷了我法子却治坏了的重病号…死在了我的针下。
愤怒的家属堵了我的门,砸了我的招牌,骂我是“害人的庸医”、“骗钱的毒妇”!
最后把我推进池塘里沉了塘。
我盯着床上孙书记痛苦的脸,牙关咬得死紧。
重活一次,我绝不再当她的垫脚石!
把她撵出去,离得远远的,看她还怎么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