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白卷时老师盯着我,我知道要被骂,但已经习惯。
我跑去车间,脚底打滑,差点摔倒。
风很冷,像刀刮在脸上。
可我满身是汗。
到了门口,班长瞪了我一眼。
没说话,扔了个工号夹给我。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不是来工作的,是来投降的。
我低头穿上工作服,手指僵硬。
拉链卡了几下,我像个犯错的小孩,不敢抬头。
机器已经开了,声浪压过心跳。
我坐下,深吸一口气。
电钻握在手里,像冰一样凉。
但我知道它一会儿就会烫得让我发抖。
我不再有“迟到扣多少”的概念。
反正扣的那点钱,比不上扣在我脸上的疲惫。
第一颗螺丝滑了一下,我赶紧扶正。
手指被钻头擦破,血冒出来。
我装作没事。
怕身边的人看到,怕班长看到,怕被换下去。
因为比痛更怕的是失去“活着”的资格。
我捏紧电钻,继续。
像狗啃骨头,一口也不想浪费。
中午休息十五分钟。
我靠在墙边,把脸埋进手臂。
不为睡觉,只为逃离。
耳边还是轰鸣,不停地,有节奏地,一下一下。
我想砸了它,可我没力气。
我看着对面的小陈,他闭着眼,嘴角有点抽动。
像在哭,又像在笑。
我想问他做没做过梦,梦里有没有别的世界。
但我没说出口。
说这些太奢侈。
我们连坐着喘口气都怕被扣工资。
我咽了口口水,嗓子干得像砂纸。
想起楼下有个自动售水机,但我没零钱。
水在五米外,我像在沙漠。
我闭眼,幻想自己在泳池里。
水清澈,浮着光,我躺着,谁也不喊我。
没有班长,没有电钻,没有考勤机。
只有水,和我,和天。
但下一秒,哨声响了。
我像尸体被拽起来。
眼前一黑,耳朵一轰,腿却自顾自往车间走。
就像有人在体内拉着绳。
我不是自己在动,我是被命令。
上工后,我的手更慢了。
不是想慢,而是真的没劲。
肩膀酸得抬不起来。
螺丝孔变得模糊。
我眼睛睁着,却像闭着。
耳朵听见,却像聋了。
那种感觉很奇怪。
像人在梦里走,走着走着就穿透了现实。
我甚至开始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只是没人告诉我。
我以为死是停止,其实死是继续。
继续重复,继续干活,继续忍。
只是心已经走了,留下空壳。
我现在就是那个壳。
硬,空,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