浆几乎淹没脚踝。
平日里熟悉的山路在暴雨中变得面目狰狞,滑腻难行。
羊群几次踩空,险些滚下山坡,我拼尽全力连拉带拽,手臂酸麻,呼吸里全是雨水和泥土的腥气。
脑海里却异常清晰,反复翻滚着账本上那些墨字,王掌柜那张先是惊惶后是嘲讽的脸,还有他说的每一个字——“乐意讲……乐意听……天经地义!”
3 天经地义**天经地义?
** 这四个字像烧红的铁块,烫得我五脏六腑都在抽搐。
是啊,我是多么“乐意”啊!
像个傻子,把自己辛辛苦苦摸索出来的门道,把乡亲们信任我告诉我的消息,把赖以生存的底细,全都毫无保留地捧给了别人,还沾沾自喜地以为得到了赏识!
那几颗麦芽糖,几句廉价的夸赞,竟是我全部“出息”的标价!
回到那个低矮、散发着终年不散的羊膻味和草料气息的土坯房时,天已擦黑,雨势渐歇。
爹娘见我浑身湿透,脸色铁青,怀里还死死抱着个脏污的油布包,都吓了一跳。
娘慌忙去烧热水,爹皱着眉问:“咋弄成这样?
王掌柜不是在山洞里躲雨吗?
没遇上?”
“遇上了。”
我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我没力气多说,也没法说。
只是把那油布包小心翼翼地放在炕沿,用袖子擦了又擦,仿佛擦掉上面的泥水,就能擦掉那份被愚弄的耻辱。
爹娘面面相觑,看我神色不对,没再追问。
那一夜,我躺在冰冷的土炕上,听着屋外檐水滴落的单调声响,怀里抱着那个湿透后变得冰冷沉重的账本,毫无睡意。
黑暗中,账本上的字迹仿佛在眼前跳动:“三娃言及……转售刘记布庄,八钱一斤……” 手指无意识地抚过粗糙的纸页,那些冰冷的数字不再是符号,它们变成了王掌柜油亮发髻上的雨滴,变成了他嘴角那抹嘲讽的笑,变成了他坐着骡车扬起的尘土,更变成了村里孩子们对我指指点点时吐出的“没出息”三个字。
一股从未有过的力量,混杂着羞耻、愤怒和不甘,在胸膛里左冲右突,烧得我浑身发烫。
**不能再这样了!
** 一个声音在心底嘶吼。
羊认得路,是因为它们天生如此。
人要是认不清路,就只能一辈子被赶着走,被当成羊一样薅毛!
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