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地欣赏着猎物濒死的挣扎。
他带来的那股无形的、巨大的压力,充满了整个狭小的空间,挤压着稀薄的空气,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时间仿佛凝固了。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钟,也许有一个世纪。
陈屿抓着桌沿的手,那绷紧到极致的指关节,忽然间,缓缓地、一点点地松开了。
他慢慢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当他的脸完全暴露在灯光下时,我几乎倒抽了一口冷气。
那张总是带着沉静或专注神情的脸,此刻一片死灰。
所有的血色都褪尽了,只剩下一种冰冷的、灰败的绝望。
他的嘴唇抿成一条没有弧度的直线,嘴角甚至微微向下撇着,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怆和认命。
最让我心胆俱裂的是他的眼睛。
那曾经沉静如深潭、专注时闪烁着灼热光芒、愤怒时燃着火焰的双眼,此刻像两口枯竭的深井。
所有的光都熄灭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和空洞。
那里面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只有一片被彻底碾碎后的、万念俱灰的死寂。
他望着林正宏,又仿佛透过林正宏,望着某个遥不可及的、彻底崩塌的虚空。
他动了。
动作僵硬得像一具被操控的木偶。
他没有再看工作台上那张刺目的诊断书,也没有再看那堆代表着他所有希望和尊严的瓷片。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向工作室角落那个小小的、我们称之为“厨房”的简陋区域。
那里有一个掉了漆的旧木架,上面放着我们唯一的几个杯碗。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其中一个杯子上。
那是一个极其普通的粗陶茶杯,甚至有些笨拙。
杯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金色线条——那是陈屿用最纯正的金粉调和天然生漆,为我们亲手修补的痕迹。
第一次争吵后我失手摔裂了它,他花了三个夜晚,像修复绝世珍宝一样,用金缮技艺,将那些裂痕用金线精心勾勒、弥合。
131道裂痕,131次修补。
每一次争吵,每一次和好,都在这个杯子上留下了一道金色的疤痕。
它是我们感情的见证,是我们“修复”的象征,是我们在这破败角落里,用伤痕构筑起的、自以为坚不可摧的诺言。
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