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力气按下的朱红指印——那是王永德颤巍巍的手盖上去的。
王定江的脚像是踩在滚烫的炭火上,深一脚浅一脚地挪进三房那间窄小阴暗的屋子。
门板在他身后重重合上,隔绝了院子另一边死寂般的压抑和怨毒的视线。
屋里的土炕上,王学洲正趴着,周氏小心翼翼地用煮过凉下来的旧布头浸着凉水给他擦撞得红肿发亮的额头。
王定江把那页承载着一纸前程的契约按在炕沿上,指尖因为用力而苍白。
“三……三年……”王定江声音嘶哑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他指着契约纸上那句用最大字体写着的“立契人王学洲,若县试无果,甘愿自断双腿”,又指向旁边另起一列更小的、同样盖着手印的附加条款,“公中……分家不分财,不分地!
你读书……一应开销笔墨、束脩……只能……只能靠我们三房自己!”
他看着儿子那张平静无波的小脸,心里一梗,几乎要落下泪来:“儿啊……爹……爹……”一只冰凉的小手覆在了他颤抖的手背上。
王学洲抬起眼,额上的红肿在油灯昏黄的光晕中显得格外刺目。
他看着父母那两张仿佛一夜之间被惊恐、狂喜、无尽忧虑与渺茫希望刻划得面目全非的脸,忽然轻轻抽回了手。
他慢慢地在炕上坐直了身体。
那背脊虽然单薄,却有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的、仿佛经霜野草般的挺拔和坚韧。
“爹,娘,”王学洲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平稳,清晰地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别怕。”
王定江和周氏倏地抬头,愕然地看向他。
儿子那平静得近乎陌生的目光,像两道穿透了眼前油灯昏光与沉重黑暗的实质光束,撞入他们眼底。
王学洲深吸了一口气。
前世的无数碎片在心间奔流——谈判桌上滴水不漏的博弈,数据表里精确的成本控制,资源极度匮乏时绞尽脑汁的整合利用,危机到来之际那种孤注一掷却又冷静筹谋的心态……那些属于另一个世界、曾经叱咤风云的烙印,在此刻,在这个破败的土炕上,被一个孩童的躯体点燃了!
他微微俯身,指着炕沿那张粗黄的契约纸上的一处空白,指尖仿佛带着无形的力量点下:“加一条:儿王学洲承诺,自立契之日起,读书所有花用,非但不动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