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翻江倒海的酸涩和无力。
她看着他们,看着这些从小看着她长大、手把手教她揉泥拉坯、视窑火如生命的叔伯们眼中的期盼和绝望。
那沉甸甸的目光,几乎要将她压垮。
父亲林怀瑾躺在里间病榻上,咳喘声隔着薄薄的门板传出来,一声声,撕扯着林瓷的神经。
那场突如其来的急病,抽干了林家最后一点元气,也抽干了百年老窑最后一口生气。
巨额的债务如同冰冷的铁索,一圈圈缠绕上来,越收越紧。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管家忠伯撑着油纸伞,几乎是跌撞着冲进来,蓑衣上的雨水甩了一地。
他顾不上擦拭,冲到林瓷面前,老脸上雨水和汗水混在一起,声音带着哭腔,压得极低:“大小姐!
不好了!
陆家……陆家那边派人递了最后的话!”
林瓷的心猛地一沉,像坠入冰冷的深潭。
忠伯喘着粗气,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痛楚和无奈:“陆震山那个老匹夫……他说……他说除非……除非您答应嫁给他儿子陆铮……否则……否则明天就带人来封厂抵债!
还要……还要把老爷告上公堂!”
“嗡”的一声,林瓷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周围老师傅们瞬间骚动起来,压抑的议论声像潮水般涌起。
“什么?
嫁去陆家?
那不是把大小姐往火坑里推吗?”
“陆家!
那是踩着多少瓷坊的血爬上来的豺狼!”
“他们早就觊觎我们林家的秘方了!
这是要吞得骨头都不剩啊!”
“可……可要是不答应……这厂子……大家伙儿……”愤怒、屈辱、不甘……无数种激烈的情绪在她胸腔里冲撞、撕扯,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灼痛。
陆家,青州瓷业的新贵,手段狠辣,踩着无数小作坊的尸骨崛起。
陆震山,更是害得林家几代交好的同行家破人亡的元凶!
那是刻在骨子里的世仇!
而现在,她林瓷,林氏瓷坊唯一的继承人,要为了保住这摇摇欲坠的祖业和几十口人的饭碗,嫁入仇家?
嫁给那个传说中冷血无情、手段更胜其父的陆铮?
这简直是天底下最荒谬、最恶毒的羞辱!
“大小姐,不能啊!”
忠伯老泪纵横,噗通一声跪倒在湿冷的地上,“老爷要是清醒着,宁肯……宁肯一头撞死在这窑口前,也绝不会让您受这等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