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对于沈竹而言,早已失却了那层惊怖的薄纱,蜕变为一种近乎匠人的寻常。
市立医院西翼,太平间那扇沉重的铁门,在他手下每日无数次地开合,发出低沉的呻吟,如同叹息。
二十载光阴,便在这铁门的呻吟与福尔马林那刺鼻而恒定的气息中无声流走。
他并非麻木,只是那层蒙在生死之上的帘幕,被他看得太透,揭得太薄,竟显出几分熟稔的温吞来。
尸体于他,自有其秩序。
他有一套旁人难解的归类法,近乎固执。
那些老迈的、寿终正寝的,体肤松弛,带着岁月最终定格的松弛纹路,如同风干后失了水分的果实,他称之为“熟果”,动作间带着一种近乎恭敬的平缓;而那些遭遇横祸的,肢体扭曲,面目惊惶,凝固着生命戛然而止的瞬间,他则唤作“惊木”,搬动时格外留意,仿佛怕惊扰了那已然凝固的恐惧。
至于那些因疾病长久耗磨,最终油尽灯枯的,瘦削枯槁,骨节嶙峋支棱,他则赋予一个带着药石气息的名号——“药渣”。
他推着那冰冷的担架车,轮子在光洁得映得出人影的水磨石地板上滑行,发出单调而规律的辘辘声,将一具具“熟果”、“惊木”、“药渣”送入各自的冰格,动作精准、利落,如同一种无声的仪式。
“老沈,又‘熟’了一个?”
老陈头,这太平间里仅有的另一个活物,此刻正佝偻着背,用一块看不出原色的抹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不锈钢停尸台。
台面反射着顶灯惨白的光,也映出他沟壑纵横的脸。
他眼皮也没抬,声音带着长期被福尔马林浸润后的沙哑和一种奇特的空洞。
沈竹只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应答。
他正将担架车上那具“熟果”——一位面容安详的老者——平稳地移入冰冷的抽屉。
金属滑轨发出轻微的、带着寒意的摩擦声,如同一条细小的冰蛇在嘶鸣。
老者皮肤呈蜡黄色,松弛地覆盖在骨头上,嘴角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解脱后的松弛。
沈竹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那是一种职业性的审视,确认着“熟果”应有的特征,随即移开,空洞无物。
“最近送来的几个,味儿都不太正。”
老陈头停下擦拭,鼻翼翕动,像是要努力分辨空气中那早已混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