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衍冲了进来,因为太过着急,差点被地上的仪器线绊倒。
他踉跄了几步才站稳,西装外套的衣角都乱了,样子狼狈不堪。
他走到我床边,动作却小心翼翼到了极点,像是怕呼吸声重一点都会把我吹散。
他什么都没问,只是用他那双布满血丝的、通红的眼睛看着我,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用最柔软的毯子将我从头到脚裹住,亲自抱着我,坐上了去往大学城的车。
一路无言。
他抱着我,就像抱着全世界最易碎的珍宝。
我靠在他怀里,看着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像一部演完了的、无声的黑白电影。
我们回到了那片湖边。
夕阳正美。
金色的光辉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温暖而不刺眼。
一切都和当年他向我告白时一模一样。
他抱着我,在湖边的长椅上坐下。
我靠在他的肩上,已经没什么力气说话了。
我轻声告诉他我的请求。
“把我父母的骨灰......和我的葬在一起。”
“好。”
他哽咽着回答,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一滴滚烫的泪落在我的手背上。
我看着远方的夕阳,轻声问他。
“陆知衍,你后悔吗?”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
然后,我听到了一个字,一个他用尽全身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字。
“悔。”
我笑了笑,感觉眼皮越来越重。
“可惜,后悔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
我的思绪开始飘远,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
他也曾在这片湖边,抱着一把旧吉他,笨拙地为我弹唱着一首跑调的情歌。
少年的嗓音青涩,却是我听过最好听的声音。
“那首歌,真好听......”我喃喃自语,像是说给自己听。
“可惜,再也听不到了。”
我能感觉到生命在一点点流逝,身体在慢慢变冷。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转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写满痛苦和绝望的脸。
我说。
“陆知衍,如果有来生......我们,不要再遇见了。”
夕阳完全沉入地平线的那一刻。
世界陷入了永恒的黑暗。
我靠在他怀里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苏清禾难产,孩子没保住,她自己也因为大出血伤了身体,精神失常,彻底疯了。
陆知衍兑现了他的承诺,将她送进了被查封后又重建的“天上人间”,用最好的药养着她,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陆知衍以林晚的名义,成立了慈善基金会,专门救助那些和她一样被生活所迫的苦命人。
他终生未婚,再未爱过任何人。
三年后,他处理完陆氏集团所有的后事。
在一个和那天一模一样的黄昏。
他一个人来到那片湖边,怀里紧紧抱着一张林晚穿着白衬衫、笑靥如花的照片。
他走入冰冷的湖水,一步一步,走向湖心。
他留在岸边外套的口袋里,只有一张字条。
遗书上,是和他的人一样,冰冷又决绝的三个字。
“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