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视着这行字,凝视着那些深刻到几乎要划破纸张的笔迹。
父亲的一生,他那沉默内敛下的惊涛骇浪,他那漫长无望的等待,临终前那句耗尽气力的“不怨了”……还有苏晚晴那枯槁的泪水,那被泪水彻底模糊的“此去各山海”,那声嘶哑的“还给他吧”……所有的画面、所有的声音、所有沉甸甸的情感,此刻都奔涌汇聚,最终沉淀在这道深刻的墨线之下。
真正的光明,不是没有黑暗。
是在漫长的黑暗里,在蚀骨的遗憾中,在各自背负着无法逾越的“难处”里,最终抵达了那个“不怨了”的彼岸。
这彼岸没有重逢的喜悦,没有圆满的结局,只有耗尽一生后,那一点点被泪水浸透、被时光磨平的释然。
我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父亲书房特有的、旧书纸张和淡淡墨水的味道。
我摊开掌心,那张小小的、泛黄的船票安静地躺在那里,边缘被苏晚晴的泪水泡得微皱发软,上面模糊的字迹和泪痕无声地诉说着一切。
<我捏起这张承载了太多、也错过了太多的纸片,把它轻轻地、稳稳地,夹进了书页里。
正好就夹在那句被父亲用尽心力划下墨线的话旁边——“真正的光明绝不是永没有黑暗的时间。”
昏黄的灯光下,泛黄的书页上,那道深刻的墨线,和那张同样泛黄的、带着泪痕的旧船票,静静地依偎在一起。
一个是用尽一生去刻画的领悟,一个是用尽一生去等待又最终归还的信物。
它们并置着,沉默着,在时间无垠的荒原上,最终达成了一种奇异的、带着无尽悲凉的和解。
合上书页。
硬质的封面在掌心留下温润而熟悉的触感。
我将它轻轻放回抽屉的最深处,动作缓慢,如同安放一个沉睡的魂灵。
抽屉滑轨发出沉闷的轻响,缓缓合拢,将那片昏黄的灯光、那道深刻的墨线、那张泪痕斑驳的船票,连同那漫长岁月里所有未能说出口的言语、所有锥心的遗憾与最终抵达的释然,都温柔地、彻底地,封存在了永恒的黑暗里。
台灯的光晕依旧温暖地笼罩着书桌一角,像一个固执的句点。
番外(父亲的日记)阁楼的尘埃似乎落定了些,但那股陈旧的、混合着木料腐朽与纸张干枯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