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衣是血染透的。
沈青瓷垂着眼,看着自己广袖上那片蜿蜒的暗红。
金线绣的并蒂莲吸饱了血,沉甸甸地坠着,开得诡异又绝望。
三天前,它还是明晃晃、刺人眼的红,挂在沈府她闺房里那架黑沉沉的檀木衣架上,像一道新鲜的、却注定要溃烂的伤口。
如今,它裹在她身上,成了真正的血衣,裹着她走向一场命定的死局。
红烛高烧,熏香甜腻得令人窒息。
这里是敌国质子谢珩的府邸,是她沈青瓷的刑场,也将是她的埋骨之地。
她是将军府庶出的女儿,一件被家族舍弃的祭品,穿着嫡姐沈明月避之不及的血色嫁衣,代替她献祭给传闻中乖戾暴虐的敌国质子。
为了保全沈家“满门忠烈”的颜面,为了嫡姐能如愿入主东宫。
袖中,那柄淬了蛇毒的短匕,刀锋紧贴着腕骨,传递来一丝唯一的、活物般的微温。
她等待着,等待那个毁了她一生的男人,等待一个同归于尽的契机。
“吱呀——”沉重的雕花木门被推开,喧哗声浪裹挟着浓烈的酒气猛地涌入。
脚步声有些虚浮,踩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上,一声,一声,如同催命的鼓点,朝着这方被红烛笼罩的角落逼近。
心,骤然停滞,随即疯狂擂动,撞得她胸口生疼。
来了。
高大的影子将她完全笼罩。
浓重的酒气混杂着一种陌生的、带着侵略性的男子气息,沉甸甸地压下来。
一只带着薄茧的手伸了过来,指节修长有力,带着微醺的颤抖,捏住了那方绣着戏水鸳鸯的红盖头。
沈青瓷闭上了眼,牙关紧咬。
袖中的匕首,蓄势待发。
只待盖头掀开,看清那张仇敌的脸,她便会用尽全身力气,将淬毒的利刃狠狠送进他的心脏!
盖头被猛地掀开!
眼前骤然一亮,红烛的光晕刺得她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她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抬头,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狠狠瞪向那个毁了她一切的男人——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红烛的光跳跃着,映在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上。
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薄唇的线条本该显得有些冷峻,此刻却因醉酒染上些许薄红。
这张脸是陌生的,可那双眼睛……那双眼睛,此刻正微微睁大,带着同样猝不及防的惊愕,直直地撞入她的眼底。
漆黑,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