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的骚动渐渐平息下来,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哭泣。
无数道目光,复杂到了极点——有恐惧,有羞愧,有怨恨,有茫然,甚至……开始出现一丝微弱的、挣扎的……愧疚?
——交织着,最终都落在我身上。
那目光沉重得如同山峦,几乎要将我孱弱的身体压垮。
林国栋从桌上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份崭新的文件,放在那本旧账册旁边。
他拿起一支黑色的签字笔,笔身在晨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现在,”他的声音恢复了沉稳,却带着一种开启新章的庄重,“愿意配合重新审计,如实说明情况,并在新审计确认书上签字的村民,请上前。”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一张张写满挣扎的脸庞,最后,那目光如同沉锚,稳稳地落定在我的身上。
“王卫东同志,”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每一个人的耳膜,“你,愿意第一个签字吗?”
土坪上死一般的寂静。
风卷起地上的尘土,打着旋儿,发出呜咽般的轻响。
我靠着老榆树粗糙的树干,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空气带着清晨的凉意和浓重的土腥味,涌入我灼痛的肺腑,带来一阵剧烈的呛咳。
我捂住嘴,强压下喉咙深处翻涌的腥甜,身体因为虚弱和剧痛而微微摇晃。
推开那冰冷的树干,我站直了身体。
脚步有些虚浮,踩在坑洼的泥地上,深一脚浅一脚。
每一步都牵扯着肺腑间撕裂般的痛楚,但我走得很稳,目光穿过人群投来的、沉甸甸的无数道视线,笔直地投向那张长条木桌,投向桌上那份崭新的、象征着重新开始的文件,投向林国栋手中那支黑色的签字笔。
我走到桌前。
桌子有些高,我不得不微微踮起脚,这个细微的动作又引发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眼前阵阵发黑。
我喘息着,伸出那只枯瘦、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的手,握住了那支笔。
笔身冰凉,沉甸甸的。
我俯下身,目光落在雪白纸页最上方预留的空白签名栏上。
那空白,刺眼,却又仿佛蕴含着某种沉重的希望。
我的名字——王卫东——三个字,曾经歪歪扭扭地签在一本散发着腐朽气息、记录着集体谎言和罪孽的旧账册上。
而此刻,它们将再次落笔,落在这份象征着拨乱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