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深潭,剧烈地晃动了一下,随即,一种难以置信的、混杂着巨大释然和更深重情绪的光芒,如同破开乌云的晨曦,艰难地从那深潭底部挣扎着透了出来。
他看着我,久久地。
那双墨色的眼睛里有太多翻涌的东西,感激、脆弱、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还有……某种更深沉的、我尚无法解读的复杂暗流。
紧绷的身体线条,似乎随着那一下轻按,微不可察地松懈了一丝。
终于,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珍重万分的姿态,收回了那只冰冷而颤抖的手。
指尖离开我皮肤的瞬间,带起一阵微凉的空气。
他没有再说一个字。
只是默默地退后了一小步,让开空间。
目光却依旧锁在我脸上,带着无声的催促和……全然的信任。
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属于调音师的冷静专注。
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插曲从未发生。
转过身,重新面对那架沉默的施坦威。
拾起那支黄铜音叉。
“叮——”熟悉的、纯净如水的A4标准音再次在寂静的空间里漾开。
这一次,我将音叉尾部紧紧抵在自己的耳后,让那稳定的频率通过骨骼清晰地传导。
然后,我微微俯身,将右耳贴近中央C的琴弦区域。
屏息。
凝神。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那根弦被扳手微微转动时发出的、细微到极致的金属摩擦声,以及弦轴转动时,琴弦张力改变所带来的、极其细微的音高变化。
此刻,我不仅是调音师。
我是他的耳朵。
指尖感受着扳手传来的微末阻力,耳朵捕捉着那常人无法感知的音分变化,脑海中精准计算着角度与音高的对应关系。
扳手极其细微地转动着,每一次拧动都精确到毫厘。
琴弦绷紧,发出低沉的、几乎难以听闻的嗡鸣,音高在极其缓慢地向上爬升。
1.8音分……这个微小的数值在我脑中如同放大的刻度。
目标清晰无比。
终于,当那根弦发出的C4音,在我的绝对音感感知中,与音叉传导的A4标准音所形成的泛音列完美共振,达到一种和谐无瑕的纯净感时,我停下了动作。
松开扳手。
“嗡——”一个崭新的、完美的中央C音在展厅里稳稳地响起,饱满,圆润,带着施坦威特有的雍容与力量,余韵悠长,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