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半仙”的名号就此传遍乡野。
愤怒的指责和写着“打倒庸医顾烟!”
的大字报将我淹没。
王院长焦头烂额,警告我再出事就保不住我。
而林秀芬,却被省里记者接走做专访。
她前脚刚走,噩耗传来。
砖窑厂后生刘铁柱晌午还好好的,下工时一头栽倒,浑身滚烫,口鼻蹿血,抬到医院时已昏迷不醒,气息奄奄!
整个公社陷入恐慌。
上面震怒:必须救活,查明原因!
王院长双眼通红,嘶哑着抓住我:“顾烟!
最后的机会!
拿出你所有本事,救他!
查清!
否则……”然而,铁柱爹娘和本家亲戚死死堵在抢救室门口,哭天抢地。
“不许顾烟碰我儿!
等林半仙回来!
她能‘听’病气!”
我和王院长、赶来的张建军磨破嘴皮,搬出“救命要紧”、“防止更多人受害”的大义,嗓子冒烟,才换来铁柱娘的点头。
门关上,浓重的血腥味和濒死的窒息感扑面而来。
我压下心悸,全力施救。
翻眼睑、看舌苔、切脉搏…触手滚烫,脉象乱冲乱撞,像绷到极限的弦!
整整三小时,与死神拔河。
终于,一个可怕的结论在我脑中炸开:烈性鼠药中毒!
定是误食了拌药的粮种!
必须立刻灌药催吐、解毒!
我捏着救命药方刚拉开门,门外忽然一阵嘈杂声。
林秀芬回来了!
她风尘仆仆,瞬间换上悲天悯人的表情,越过我扑向铁柱爹娘:“叔!
婶子!
我对不住啊!
晌午我就‘听’见铁柱兄弟在喊‘烧心’!
他啃的干粮掺了拌老鼠药的苞米粒!
快!
快用甘草绿豆汤灌下去催吐!
都怪我回来晚,害他多遭了那些虎狼药的罪……”她声泪俱下,所述症状、毒源、甚至急救方案,竟与我手中药方和脑中推演分毫不差!
我捏着药方的手骨节发白。
“我的儿啊——!”
铁柱娘惨嚎炸响,疯魔般扑来揪住我头发撕扯!
“毒妇!
你还想给我儿灌什么毒药?!”
咒骂拳脚中,我被拖到院门口,唾沫砸在脸上。
混乱中,林秀芬拨开人群,泪痕未干却声音清亮:“乡亲们静一静!
误会顾大夫了!
她本意是救人!
只是…”她痛惜地看着我。
“我们路数不同。
她信针砭猛药,我信心诚‘听’病气。
让病人少受折腾,和气生养才要紧!
那些虎狼药灌下去,针扎得满身血窟窿,那不是救命,是…是往油锅里泼水,炸得更狠啊!”
人群彻底被煽动。
“林半仙说得对!”
“顾烟害人!”
积压两世的怒火轰然爆发!
我挣开撕扯,踉跄站起,眼睛死死钉住她、“就算你真能‘听’!
这些一字不差的方子话,是你‘听’来的?
还是从我脑子里偷的?!
用的什么妖法?!”
啪!
一记狠辣耳光扇得我眼前发黑。
张建军挡在林秀芬身前,脸色铁青,眼中只剩暴怒鄙夷。
“顾烟!
疯够没?!
自己没本事心术不正!
见不得秀芬能耐大就泼脏水?!
技不如人就认栽!”
滔天骂声中,我挺直脊背。
无视一切,慢条斯理整理撕破的衣领,拂去头发上的尘土。
最后,我抬头,目光掠过人群,落在王院长脸上,一字一句,清晰如刀:“我顾烟,从此刻起,封针归隐,此生——不再行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