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芬像是憋了太久终于等到释放的闸门,“噌”地一步跨到镜头前,脸上瞬间绽放出自信又悲悯的光芒,声音清亮地盖过了所有的窃窃私语:“乡亲们!
大家都看见了!
顾大夫辛苦了大半天!
现在,就让我把‘听’到的病气说的话,给大家伙儿讲讲!”
她挺直腰板,如同登台表演,手指首先指向装病的刘寡妇:“这位大姐!”
她语气笃定,带着不容置疑的“通灵”权威,“我‘听’得真真儿的!
你这是寒气入骨,三阴交虚,命门火衰!
再不治,怕是要油尽灯枯!
得赶紧用大剂附子、干姜回阳救逆!
配上艾灸关元、命门!
一刻都拖不得!”
她话音刚落,担架上的刘寡妇装不下去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骨碌坐起身,中气十足地啐了一口。
“放你娘的狗臭屁!
林秀芬!
老娘壮得能打死一头牛!
昨儿还下地掰苞米呢!
哪来的寒气入骨油尽灯枯?
我看你是咒我死!”
哄堂大笑瞬间炸开!
林秀芬脸上的悲悯瞬间冻结,血色“唰”地褪尽,只剩下惨白。
她猛地转头,难以置信地瞪着笑嘻嘻的刘寡妇,又惊又怒。
“你…你……”她嘴唇哆嗦着,眼看场面失控,慌忙指向第二张担架。
上面躺着隔壁李婶家十岁的小孙子,此刻正捂着肚子,小脸皱成一团,哼哼唧唧装肚子疼。
“这个孩子!”
林秀芬强行稳住声音,试图力挽狂澜,“我‘听’见了!
是先天不足,元气大伤,脾肾两虚!
小小年纪就根基不稳!
得用百年老山参吊命!
辅以紫河车、鹿茸膏大补元气!
慢一点都怕……我呸!”
李婶像只护崽的母鸡冲了出来,一把搂过孙子,指着林秀芬鼻子骂:“林秀芬你丧良心啊!
我孙子就是晌午偷吃了俩生红薯,撑得肚子疼!
什么百年老参紫河车?
你想讹死我们穷人家啊?!
还先天不足?
他爹壮得跟牛犊子似的!
睁眼说瞎话!”
人群的哄笑声更大了,夹杂着指指点点的嘘声。
林秀芬彻底慌了神,手脚冰凉。
她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扑向第三张担架,声音尖利得变了调:“这个!
这个绝对没错!
我‘听’得清清楚楚!
是产后失调,冲任受损,血崩之兆!
必须立刻用……” 她一边喊着,一边猛地掀开了盖着的粗布单。
担架上,躺着的是村后坡放了一辈子牛、打了一辈子光棍的赵老蔫!
他此刻正一脸茫然地眨巴着浑浊的老眼,被突然的光线和林秀芬的尖叫吓得一哆嗦!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时间仿佛凝固了。
“产…产后…血崩?”
人群里,赤脚医生刘大嘴第一个憋不住,怪腔怪调地重复了一句,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狂笑。
“哈哈哈哈!
林半仙!
赵老蔫要是能产后血崩,我刘大嘴明天就能生个胖小子!
哈哈哈哈!”
这笑声像点燃了炸药桶,诊室里、门窗外,所有围观的人再也忍不住,哄笑声、口哨声、拍大腿声、议论声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我的老天爷!
赵老蔫…血崩?
哈哈哈哈!”
“林半仙这‘听’的是哪门子病气?
阎王爷的嗑吧?”
“露馅了!
彻底露馅了!”
“什么半仙!
就是个睁眼瞎!”
林秀芬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哆嗦着,眼神涣散。
几秒钟后,她猛地一个激灵,像是终于从噩梦中惊醒,猛地转向我,手指颤抖地指过来,尖声嘶叫:“顾烟!
是你!
是你搞的鬼!
你故意的!
你脑子里想的根本不是这些病人!
你故意乱想骗我!
你坑我——!”
我慢悠悠地直起身,掸了掸白大褂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迎着林秀芬怨毒的目光,一脸无辜地摊开双手:“嫂子,你这话我怎么听不懂呢?
我今儿就是老老实实给三位乡亲把把脉,开开方,从头到尾,我可是一句话也没说啊。”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她惨白扭曲的脸,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问道:“我欺骗你什么了?
难道…你林半仙‘听’病气的本事,还得靠我顾烟脑子里想什么…才能灵验吗?”